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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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舒窈覺得頭暈又茫然,身體仿佛處在火冰二重天。
  她扶牆站穩,想往前走幾步試試,然而卻有些力不從心。渾身冷得異常,她歎了口氣,勉強擡手試試額頭溫度,感覺自己可能真是在發燒,可好像又摸不出什麽。
  是剛才回家直接吹空調的原因嗎,感情這都直接燒得沒知覺了?
  她真是好慘一女的。
  空調風掃過來,景舒窈一激靈,愈發覺得頭痛欲裂,強烈的反胃感迅速湧起,她深呼吸穩了穩那不適感,隨後便費勁地挪到客廳,想先把中央空調給關上,不然明早夏阮開門後見到的就是她橫屍客廳的場面。
  然而剛摸索到沙發邊緣,她便不幸被桌腿給絆倒,整個人以狗啃泥式摔倒在地,還順帶着把桌上瓶瓶罐罐盡數拂下,噼裏啪啦碎了一地,嚇得蛋花喵嗚一聲,彈到角落不敢動彈,謹慎地盯着她。
  景舒窈疼得湧出生理性淚水,她腦中清醒一瞬,但好像也就隻是一瞬,緊接着她便感覺自己又暈又疼又反胃,難受得她不想動彈。
  長這麽大還沒有過這麽狼狽的時候,她一撇嘴角,默默委屈巴巴地抹掉眼淚,費力地撐起身子,雖然現在腦子不清醒,但她也知道自己該換衣服出門去醫院或者診所。
  坐在地闆上,她力氣虛得不行,隨便把頭發往腦後一挽,然後扶着沙發慢悠悠起來,關掉中央空調開關。
  就在此時,她隱約聽見門鈴響起,家門分明就在眼前,她卻怎麽都不能將它的輪廓看清楚,晃晃悠悠模模糊糊,就連剛才那陣鈴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景舒窈盯着門口,正猶疑究竟是不是自己因爲發燒而産生的幻覺,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她便聽到門外傳來熟悉男聲:"景舒窈,開門!"
  男人的聲音一掃往常溫和淡然,難得染上其它情緒,她竟然從中聽出幾分焦灼來。
  完了完了,看來真是幻覺。
  景舒窈懵了,想也沒想就過去打開門,想確認外面來人的身份是否如自己所想。
  然而剛拉開二人之間障礙物,她便對上金泰亨略含緊張的視線,她看得一怔,難以置信地揉揉眼,尋思着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還是瞬間從噩夢摔進美夢的那種。
  金泰亨卻沒她那發呆的時間,他方才聽到景舒窈那邊傳來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便給她發消息詢問是否出事,結果等了半天也沒收到回複,他便幹脆登門詢問,沒想到她這麽久才過來開門。
  門被打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將景舒窈從頭到腳好生打量,本來還想着她興許隻是摔倒,結果這一看倒好,眼前人兒發絲淩亂、神情恍惚,面色帶着病態潮紅,瞧上去極其糟糕。
  金泰亨皺眉,擡起手貼上她額頭,竟然比他想象中還要燙上不少。
  感受到室内流竄出的冷氣,他更是一時沒壓住火氣,語氣也稱不上多和氣:"發燒還開空調,你嫌身體太好?"
  景舒窈冷不丁被他訓,下意識縮縮脖子,沒吭聲。
  金泰亨蹙眉,拉着她進屋,反手帶上門,直奔主題:"吃退燒藥了?"
  景舒窈沒回答。
  "說話。"
  她這才嗫嚅道:"還沒有。"
  金泰亨見她這副模樣不由沉默下來,意識到自己態度似乎不太好,他便緩下語氣:"很難受的話,我帶你去醫院。"
  景舒窈連連搖頭,低着頭像犯了錯的孩子,弱聲弱氣道:"你剛才好兇,我沒見過你這麽兇的樣子。"
  金泰亨聞言頓住,不曾想她是因爲這個發怯,隻得無奈道:"......對不起,剛才是我沒控製好情緒。"
  "我錯了,以後再也不回家就吹空調了。"她扯扯他衣角,本就燒得模糊,現在行爲全是出自潛意識,"你别氣我,好不好?"
  女孩嗓音沙啞軟糯,一聲"好不好"透出藏不住的委屈,聽得金泰亨軟了心尖。
  瞬間什麽脾氣都沒了。
  "我不是生氣。"金泰亨無可奈何地揉揉眉心,最終輕聲歎息,他摸了摸她的腦袋,算作安慰:"這些明天再說,量體溫了嗎?"
  景舒窈搖頭。
  於是金泰亨擡腳就習慣性走向卧室,突然想起自己現在是鄰居身份,對她家布局并不熟悉,便停下問:"溫度計和退燒藥在哪?"
  景舒窈乖巧答:"卧室裏。"
  金泰亨頷首,讓她指出卧室所在,隨後去拿藥。
  然而拉開抽屜,裏面卻是空無一物,他皺眉,以爲是自己找錯了,就去找櫃子上其它抽屜。
  最終,金泰亨望着眼前一排空空蕩蕩幹淨得出奇的内部空間,陷入沉默。
  什麽都沒有。
  金泰亨嘖了聲,回到客廳:"卧室裏沒有。"
  景舒窈困惑地摸摸頭,幾秒後她才想起什麽,不好意思道:"噢......我好像忘買了。"
  金泰亨:"......"
  沒脾氣了。
  "我家裏有這些東西。"他淡聲道,卻似乎沒打算詢問她意見,徑直幾步上前停在她面前,"還有力氣走路嗎?"
  景舒窈此時坐在沙發上,根本沒跟上他的思路,隻好先坦誠回答他的問題:"好像不能。"
  這個回答似乎在金泰亨預料之内,他嗯了聲,隨後俯下'身,低聲:"那就抱歉了。"
  景舒窈正想問他抱歉什麽,還沒開口,便覺身子一輕。
  驚呼聲還來不及發出,緊接着她陷入男人溫暖的懷抱中,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氣息將她緊緊包圍,退無可退。
  景舒窈徹底當機。
  ——發生了什麽?
  等她反應過來自己是被金泰亨公主抱了的時候,已經是在金泰亨家裏了。
  眼見着他抱着自己朝不知道是哪個房間走,她疑惑:"你要抱我去哪啊?"
  金泰亨面不改色,語氣如常:"卧室。"
  "?!"景舒窈瞳孔地震,義正辭嚴地拒絕:"不行不行,你這樣是睡粉行爲!而且我會把感冒傳染給你的,絕對不行!"
  金泰亨:"?"
  睡什麽行爲?什麽粉行爲?
  他沉默着將她抱進卧室,放在床上,用被子把她裹得嚴嚴實實,這才淡聲:"我就是真有這想法,也不會挑現在。"
  景舒窈茫乎地瞧着他,心想所以到底有沒有這想法,她真的好期待的。
  金泰亨卻不再多說,徑直折身去拿來體溫槍,打開成人模式後,將探頭對準景舒窈額頭,她目光渙散地盯着他,此刻隻覺得自己的愛豆真是越看越好看。
  金泰亨看着體溫槍的顯示屏,39.7℃,的確是高燒,但好在不算太嚴重,吃完藥發過汗就差不多能退燒了。
  "你在床上躺好,别亂跑,我去給你沖藥。"他將體溫槍放在床頭櫃上,正說着,俯首便對上景舒窈熾熱目光,不由頓了頓。
  ——這是因爲發着燒神志不清,所以幹脆連藏都不藏了?
  金泰亨無聲失笑,他摸了兩下她腦袋,嗓音低緩柔和:"乖,聽話。"
  景舒窈覺得自己的臉不能再更燙了,但此時此刻聽到他這簡短三字,還是禁不住心跳加速血液上湧,她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因此燒得更厲害。
  ......糟糕,完全不敢看他。
  她覺得自己現在每個眼神,都像是在告訴他,自己有多麽喜歡他。
  景舒窈突然就有點兒難爲情,她揪起被子半蓋住臉,悶悶點頭,當真不動彈了。
  金泰亨這才放心,拿了退燒藥去廚房沖泡好,他試試水溫,剛剛好,於是便端到卧室去。
  誰知剛踏進房中,他便看見床上人兒抱着被子已然熟睡,她不安分地將兩條腿探到被窩外面,身上睡衣本是過膝款,被她這麽一鬧騰,便隻能堪堪蓋住腿根。
  金泰亨蓦地停下腳步。
  光線昏暗的卧室中,那兩抹白皙滑膩近乎刺目,他喉結微滾,眼底光彩迅速沉下來。
  他人前再如何紳士溫柔,終究也是個男人,大晚上讓他見到如此風光,那感覺委實說不上多好受。
  他蹙眉挪開視線,心頭燥熱卻消不下去,他不禁低聲罵了個單字,快步過去將盛着退燒藥的碗放在桌上,隨後便將被子一扯,幾下將人身子給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半截手臂來。
  睡夢中的景舒窈似乎是覺得熱,"唔"了聲,喃喃道出句話,金泰亨隱約聽見自己的名字,於是坐在床邊,稍微拉近些彼此的距離,低聲問她:"你剛才說什麽?"
  她迷迷糊糊地開口,"金泰亨......"
  他耐心回應:"我在。"
  "我......好喜歡你......"
  金泰亨倏地頓住,瞳孔微縮。
  女孩聲如細絲,含着三分綿軟七分微茫,於他卻如同驚雷打下,振聾發聩。
  心跳都跟着停滯一瞬。
  像是小時候參賽獲獎,父母獎勵給自己的糖果,其實味道早就記不清楚,隻因爲意義非凡,所以那份甜至今他還記得。直到後來他們分開各自成家,隻剩他孑然一身在原地,那時他覺得往後興許再也不會有這種甜。
  可是現在,他似乎又嘗到了。
  金泰亨垂下眼簾,伸出手輕輕握住了景舒窈的,她指尖是涼的,被他包裹在掌心,緩緩摩挲。
  金泰亨突然就不想放開了。
  心底從未有過的柔軟情愫在不斷告訴他,他們好像天生就應該十指相扣。
  窗外月色與星光交融糅合,最終隻在屋内斑駁出破碎的影,剛好映亮景舒窈秀氣面龐,娴靜安好,整個人都被鍍上柔和的光。
  金泰亨坐在床邊,月光照不到他,他埋在陰影中,俯首望着光影中的她。明暗將他們清晰隔開,卻偏偏留着二人交握的手,停在兩方分界處。
  像是在暗示什麽,又像是他多想。
  半晌,金泰亨將手鬆開,神色恢複如常。
  他輕拍拍她,將她喚醒:"景舒窈。"
  景舒窈睜開惺忪睡眼,滿臉的不情不願,皺着眉頭看向他,甕聲甕氣地嗯了聲。
  金泰亨將她扶起來,半哄半命令:"喝完藥再睡覺,等明天醒來就不難受了。"
  景舒窈雖然不樂意,但潛意識裏看見金泰亨這張臉,就對他言聽計從,乖巧地接過碗,慢慢將藥飲盡。
  隨後她一撇嘴角,不高興地嘟囔:"......苦。"
  金泰亨被她這副孩子氣的模樣看得忍俊不禁,將早就備好的水杯送到她唇邊,語氣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出的和緩:"聽話,喝點熱水,不然會引發炎症。"
  發着燒的景舒窈像個乖寶寶,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喝完水後,她重新躺回被窩,裹緊身上的小被子,半阖上眼。
  金泰亨將水杯放在床頭櫃上,打算等她睡着後再出去。
  滿室寂靜中,景舒窈突然開口:"金泰亨。"
  他垂眼,"嗯?"
  她卻無言,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就在他幾乎要以爲她不打算開口時,她道:"你的嘴巴好軟噢。"
  金泰亨:"......?"
  這小姑娘即使病了,也仍舊語不驚死人不休。
  "其實我本來打算,拍吻戲的時候故意多NG幾次來着。"景舒窈紅着張臉,腦子混沌不清,也是想到什麽說什麽,"不過你知道嘛,我是個正經人,怎麽能用這種手段佔你便宜呢。"
  金泰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所以?"
  "所以、所以......"她拿被角遮住臉,又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眼中水光粼粼:"跟你拍吻戲,就、就很開心。"
  金泰亨微側着臉,從景舒窈的角度,看不清他面上神情。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意識逐漸模糊,快要昏睡過去的時候,她聽見他低聲:"我知道一個快速治感冒的辦法,你想不想試試?"
  景舒窈半睜開眼,"什麽呀?"
  "很簡單。"金泰亨望着她,眼底笑意淺淡,語氣哄騙似的溫柔:"我親你一口,把感冒傳染給我。"
  這句話緩緩落下。
  景舒窈定定對上他視線,半響,她篤定道:"金泰亨,你在勾引我。"
  話音剛落,金泰亨低笑出聲,俯下'身去貼近她,二人呼吸糾纏相繞,暧昧因子氤氲開來,難舍難分。
  他嗓音低沉,含着幾分意味不明的啞:"我覺得,你說得對。"
  說完,他輕擡起她下頷,不給她任何反應時間,便吻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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