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百戲藝雜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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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商議一番,還是決定了去忠武堂道賀,總不能下山一趟,豪傑惡人都沒見識過,他五人也還想見一見俞秀,問問宗門近況。

翌日正午裏,五人拿着請柬,跟着洪涯去了那忠武堂。忠武堂位于許州城角樓東大街,屋宇雄壯,門庭廣闊,雖則沒有依附山川,借其巍峨靈秀之氣,卻也因這人煙繁華,格外氣派。

忠武堂長于刀法,一套七聖刀法,不止有冷峻厚烈,雄渾之氣,更有奇異詭谲,莫測攻敵之法。武會時最後一戰,便是樓鏡和這穆家的人在較量。

餘驚秋等人到東大街時,娶親的隊伍還沒來,大街上也足夠熱鬧,到府前時更是人頭攢動,那穆家的門生将他們迎進府內,沒走幾步,堂主穆雲升親自迎了過來。

穆雲升一張圓臉,矮胖身材,肚腩凸起,兩邊耳垂厚大有肉,別人都說他是一臉佛像。面容慈善和氣,也無人敢輕視他武功造詣。他滿臉喜氣,一走來便叫道:"洪涯老弟,怎麽才來。"

和洪涯寒暄一番,見到旁邊五個小輩,他是去過武會的,自然認出了樓鏡,雲瑤,狄喉三人,待這幾個後生極親和,一邊說:"我才說樓宗主派了弟子下山,怎麽着也得來我許州領略領略風土人情,倒是巧了,心裏想着,人就來了,來,來,來,幾位小客人可得是我的座上賓,你們師叔也才到不久。"

這穆雲升忙得腳不沾地,卻還親自帶了他們過去。雲瑤落在後面,小聲嘀咕道:"我們這小輩下山修煉,還是江湖大事不成,洪涯世叔知道就算了,怎麽穆堂主也知道。"

狄喉道:"可能是從俞師叔那裏聽說的罷。"

那庭園裏滿座賓客,搭了戲臺子供人取樂,戲臺子上正有幾個人對打,招式往來,詭谲突變,吸引睛目,一行人正眼細瞧時,這才發現那幾人的異樣。

原來那臺上的不是人,是一個個傀儡,十多歲少年的身量,隻因操縱得靈活,若不看那一張木讷的面孔,很難看出這不是人。傀儡上垂着無數根絲線,為幕後之人操控,這是關中百藝戲法之一——懸絲傀儡。

幾個年輕人不曾見過,大以為奇,伫足觀看。那懸絲傀儡卻表演完了,下了臺去,另換了一人上來。

來人戴着一張花臉面具,走上臺來時,向着衆人行了一個禮,擡起頭來目光正好與餘驚秋對上,動作略一停頓,目光将她直打量,直到臺下的人催他,他才展了個起手式,雙掌一撮,掌心間燃起豆大的火焰,雙手運行之間,火焰越來越大,成了一簇,而後這人動作大開大合,将火焰在周身帶動,此時火焰就如一條長虹。

那人雙掌往外一推,火焰分作兩道,有龍鳳之形狀,朝賓客的方向飛騰而來,掠過餘驚秋等人身旁時,他們尚能感受到火焰的熱浪,那人賀道:"龍鳳呈祥,恭祝穆公子與曹家小姐喜結連理。"

雲瑤奇道:"他竟憑空催出火來,這內力得到什麽地步。"

座上有人笑道:"旁門左道,煙花戲法罷了。"

"那沈仲吟,丹炎掌法大成,可不就能憑借一股真氣憑空催出火來,也是煙花戲法不成?"

"嘿,你這老兒,大喜的日子,你提那魔頭作甚!"

餘驚秋一行人離了戲臺,往俞秀所在的那桌去了,見過了師叔,就在那桌坐下,雙方問及近況,都說還好,宗門也好,便就着一路上游歷的事說了起來。

天色将晚時,迎親的人回來了,新人去了新房飲這合卺酒,送親的人被迎到園子裏款待,那曹家的叔伯長輩一早到了,送親的人則是女方親弟曹如旭。

除卻尋常嫁妝,曹家還送來一份厚禮,以賀兩家結親之喜。

固本培元,滋養療傷的靈藥——玉佛手。

曹如旭将那錦盒打開時,穆雲升臉上難掩驚喜之色,忙忙道:"如此大禮,愧不敢受,曹兄實在太客氣也。"

曹如旭道:"穆伯在斬殺魔頭龍仇一事上受了傷,最用得到這玉佛手,我爹說兩家聯姻,日後便是一家人,這玉佛手不給穆伯用給誰用,穆伯切勿推辭。"

"這,那便深謝曹兄了。"穆雲升收下了玉佛手,交給了門生收好。

旁桌的人竊竊私議,"這曹泊倒真是舍得,連玉佛手都拿出來了,日後這忠武堂和曹柳山莊同氣連枝,怕是更上一層樓咯。"

餘驚秋問道:"俞師叔,這玉佛手是什麽?"

俞秀看了她一眼,好半天才徐徐道:"一味百年一遇的靈藥,有說用後功力大增的,有說去腐生肌的,也有說補氣培元的,效力如何,也隻有用過的人才知道。"

雲瑤道:"這麽個寶貝在手裏,曹莊主也能忍着不吃。"

俞秀道:"除了桃源谷和,和......無人知道這玉佛手用法,直接服用與毒藥無異,會灼傷人的胃。"

樓鏡腹诽:看得吃不得,不就一雞肋麽,算什麽寶貝。

正思想間,那新郎官出來了,輪番敬酒,席面上多是江湖中人,一生唯愛刀劍與酒,喝得好不熱鬧。

陪着新郎官一起敬酒的是曹如旭,不是冤家不碰頭,那敬酒一路敬到了樓鏡他們這一桌,樓鏡倒不是太過計較的人,雖不喜曹如旭,還是陪着喝了一杯。

曹如旭對新郎官道:"穆哥,這可是武會的魁首,隻喝一杯,也太瞧不起人家了!"

這新郎官正好是最後一場敗在了樓鏡手下的人,對樓鏡雖然敬佩,但心底多少有些不服氣,被曹如旭一說,真就來勸酒。

喝酒倒也沒什麽,樓鏡不喜的是曹如旭在一旁鼓搗,隻覺得他這人做事太不磊落,她不喜歡,所以不做,對着那敬到跟前的酒杯視而不見。

雖是孩子們的事,但正是別人大喜日子,鬧得太僵也不好,俞秀将要從中調和,雲瑤貪杯,已有酒意,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對那兩人道:"我師妹酒量不佳,你別緊着我師妹一個欺負,有本事來跟我喝,拿酒來,是男人,咱們拿壇子喝!"

曹如旭,"......"

這一桌的除了他們幾個,都是漢子,見這女娃子這般豪情,贊道:"女娃子,好!痛快!穆少爺,這洞房當前,可不能怯戰啊!"

仆從當真拿了幾壇子酒來,新郎官緩過神來,哭笑不得,騎虎難下,和雲瑤拼起酒來,贏了,他是個男人,應當的,輸了,還要叫人恥笑,當真是不讨好。

喝到後來,兩人都醉了,倒是叫那曹如旭躲了個幹淨。

天色已黑了,月朗朗照耀四空,餘驚秋見雲瑤醉得狠了,去向穆雲升辭別,便要和洪涯一起回鹽幫去。

那洪涯說道:"洪涯老弟,你也忒不厚道,我這五個小輩初次下山,你就給扣在幫裏,好歹勻一兩天出來,讓我招待招待。"

盛情難卻,五人隻得在穆府裏留宿一晚。俞秀還被一幫老友拉着,脫不開身,狄喉扶攬了雲瑤,餘驚秋在前,郎烨和樓鏡在後,随着穆家侍從往後院廂房裏去歇息。

到了屋前廊檐下,小侍掌着燈,怕他們不認路,交代道:"前邊是堂主院落,右邊是廚房雜庫,左邊是宴客的園子,幾位客人若要尋人,從角門出去叫一聲就是,小人随時侍奉。"

夜中微風起,樹葉瑟瑟,那燈火被風一拂,人影搖曳不止。郎烨忽的一動,手指一撥,腰上短劍出鞘,劍鋒倒轉,直射廊檐上方。

一道黑影落下,風一起,火滅了,隻能憑月光看人。那隐在廊檐上方的不知是何人,也不知是何種目的,落下時隻聽到衣袍舞風之聲。

衆人沒見到人,隻見一張黑色大袍一攪,已如流雲般飄了出去,郎烨接住下落短劍,直追了出去。

與此同時,餘驚秋足尖一點,已掠向檐外,"屋頂有人。"

樓鏡拔劍飛掠而出。狄喉待要上前幫忙,手裏又摟着雲瑤。餘驚秋道:"師弟,你留着照看瑤兒。"

雲瑤咕哝着醉話,"再來,姑奶奶喝不死你這,你這慫......嘔。"

狄喉給她順背,說道:"讓你別喝這麽多。"

那侍從到底是武林門派的家仆,遇此變故,還算鎮定,給兩人開了房門,即刻往園子去禀報主人了。

屋檐上伏着兩人,餘驚秋飛身才上房頂,兩人便退走,去得極快,全然不需借力。餘驚秋劍鞘一撥,挑起一塊屋頂青瓦,掌力一催,青瓦碎成數片,如暗器一般,激射而出,打在那兩人各個穴道處。

那兩人渾然無事,繼續從後院方向往外遁走,餘驚秋皺了皺眉,碎瓦打中了那兩人,那兩人卻毫無停頓,倘若不是兩人穿了護甲,便是兩人內力遠遠高于她。

兩人退走的方向正是郎烨追擊那躲藏在廊檐上的人的方向。樓鏡越過石子路,出了望月門,緊追着兩人。餘驚秋便在屋檐游廊間飛躍,遠眺屋宇,将月下動靜盡收眼底,免得跟丢了那些人。

卻沒想到,一瞧之下,發現忠武堂南邊屋宇上空濃煙滾滾,竟然起了火,遠眺時,行人如蟻,正往來打水救火,她雖有心幫忙,但無暇分/身,事分先後,況且那頭有人支應,便還是緊盯着那逃跑的黑衣人。

黑衣人在亭子邊被追上,樓鏡攔住去路,兩人穿着黑袍,兜帽遮住了臉,樓鏡還沒能瞧清面貌。兩人長劍來襲。

樓鏡迎戰,勁力一吐,劍身顫吟,雖面對兩人,也絲毫不懼,出劍飒爽,似一條銀龍游移,那兩人雖将劍攔下了,但凜冽劍氣,将兩人身上黑袍削開了數道口子。

餘驚秋也适時趕到,長劍出鞘,劍光與月華争輝,劍鋒反射銀月光芒,如一點流星墜落,刺中一人肩井穴。

這若是常人,那人就該提不起手來,可這人依舊如先前,活動自如。

餘驚秋不以為意,她在上面觀察時,就瞧見這兩人行動奇怪之處,方才從屋檐落下來,與這人貼身時,便解開了疑惑。

餘驚秋劍勢橫蕩,有劈山分海之利,且動如電掣,隻是眼前一閃,直将那人頭顱斬斷,劍意未止,将那人身後一簇青竹也攔腰斷了。

那人動作停頓,往前撲倒時,姿勢極為僵硬。

若換尋常,樓鏡定然要詫異她這師姐,何時下手這麽狠辣無情了,但她與這兩人交手數招,已從手感判斷,心中有了猜測,餘驚秋一動手,她這猜測便落實了。

樓鏡賣了個破綻,等得那人鑽了空子,她虛晃一槍,卻朝那人頭頂上砍去,一劍揮過虛空,卻好似也斬了那人頭顱一般,那人頓時不動,直挺挺地往前撲倒了。

樓鏡用劍挑開兩人黑袍,藉着月光,瞧見這兩個'人',不是血肉之軀,而是用木頭,皮革,和不知是些什麽材料組合而成的傀儡。

餘驚秋道:"懸絲傀儡。"

樓鏡道:"是白天戲臺子上耍把式的那夥戲藝雜伎,來頭不簡單。"

餘驚秋略一思忖,他們是今日才見到這些戲藝雜伎,談不上恩怨,自然也就不會引得這些人專門來埋伏對付他們,看這些人一路逃避,想必是暗中行事,不巧撞見了他們,這才躲在那裏,隻是最後還是被發現了。餘驚秋想起南邊走水,說道:"操縱的人可能在不遠處,或許不止這前後兩人,看他們模樣是想從後院逃遁走,阿烨追前面那人,怕是會受兩面夾擊。"

那些人雖說是另有目的,但有人攔路,難保他們不為求逃脫,下狠手。

餘驚秋和樓鏡繼續前追,聽到打鬥聲,她們趕到時,那人射出一排暗器,逼退了郎烨,翻過圍牆,朝外遁走。

那黑衣人隻有一個,卻不見那操縱傀儡的人,想來是他們這夥人分頭逃散了。

正在這時,一夥六七人從她們來路追了過來,為首的正是曹如旭,怒眉瞠目,嘴裏罵道:"賊東西,偷到你爺爺頭上了!"

郎烨低聲對餘驚秋道:"與我交手那人臉上帶着花臉面具,是白日裏變煙花戲法的那人,手上拿着一錦盒,我瞧着像是曹柳山莊送的那份厚禮,玉佛手。"

餘驚秋恍然,原來那幾個黑衣人趁着忠武堂大婚,正是忙亂時候,假扮雜伎潛入忠武堂,伺機偷了玉佛手,這才要急急逃遁出去。

那曹如旭也是湊巧,外出解手,不期遇上偷盜而成,暗中逃走的幾個賊人,南邊火起,那時附近好手都去南邊救火了,若不是曹如旭看見,急叫了人追上來,又幸得餘驚秋三人拖延了那幾人一段時間,險些叫那些人逃了。

餘驚秋怕樓鏡又和曹如旭起龃龉,沉吟道:"既然此事有曹柳山莊的人,我們還是不要貿然插手,先回去禀明俞師叔,再......"

曹如旭瞥了一旁三人一眼,冷着臉對自己人說道:"還看什麽看,等着別人替你們捉賊不成。"

一行人越過圍牆,朝那賊人逃走的方向追去,夜風隐隐送來幾句話語,"公子,那幹元宗的人怎麽會恰好在這地方,他們會不會和那些賊人有什麽手尾......"

樓鏡勃然變色,眼中冷光射向牆外,手上驟然握緊長劍,足尖一點,也追了出去。

餘驚秋道:"鏡兒!"

餘驚秋忙對郎烨道:"師弟,這裏發生的事,你快去禀明俞師叔,我去追鏡兒,免得她沖動行事。"

郎烨點點頭,說道:"師姐,萬事小心。"

【GL】長恨歌 - 太陽菌(完结)Where stories live. Discover 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