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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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笃山山道上陽光和煦,風景宜人,三道身影并肩走着。

走在最左側身材挺拔的青年叮囑道:"阿蠻,這可不是在家裏了,再嬌蠻無狀,可沒人讓着你,收收你的性子,入了玄妙門後,潛心修學。這是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爹和大哥都欣慰的很,你莫要任性妄爲,故意搞砸了。"

顧浮遊抱着雙臂直哼哼,反問道:"欣慰?他倆是欣慰終于省了我這個麻煩罷。"

她不耐煩的嘟囔:"顧懷憂,我不想去玄妙門。"

仙門裏一向規矩多。

顧浮遊從中間走出,轉過身子,面對另外兩人一步步倒着走:"你倆入玄妙門是确實有這本事,我入玄妙門算個什麽事嘛,上趕着被人家瞧不起麽。"

"你又說胡話了。"顧懷憂天生一副好說話的面孔,不大起眼,爲着入師門,顯得莊重,穿了一身圓領青袍,長發束冠,将他的俊秀勾了幾分出來。

"你别打鬼主意,這次再搗亂,回了逍遙城,看顧世伯不打斷你的腿。"思渺掀起眼皮子懶懶的睃了顧浮遊一眼,無情的斷了她的盤算。

思渺一身青蓮色羅裙,玉簪绾發,俊眼修眉,容貌妍麗,一個妙人,唯獨的缺憾就是一張鋒銳的唇,都說薄唇的人說話刻薄。

思渺這一條毒舌,顧浮遊這麽多年是深有領教。

顧浮遊在心裏歎,這兩個在一起郎才女貌,怎麽就想不開,偏要看牢了她,放了她走,就他倆個你侬我侬不好麽。

顧浮遊嘴上雖不再說什麽,心裏到底是老大不願意。

顧懷憂溫聲安慰:"玄妙門是屈指可數的仙門,你能入此修行,百利而無一害。阿蠻,你不是愛擺弄陣法麽,門中六鶴長老精通古今陣法,你在他手下受教,必能技法大進......"

顧浮遊苦着一張臉,那些話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她被半哄騙半威脅的弄到這玄妙門來,即使原先心裏有幾分興趣,也早被更多的不舒服壓了下去。

......

靜笃山是南洲有名的靈山,山勢平緩,草木蔥郁。

三人已走到了山腰,來入門的弟子三三兩兩。

顧浮遊看到路旁有一株紫藤蘿,花穗奇麗,一束束下垂,似紫白飛瀑。她不禁多看了一眼。忽然空中一陣輕風掠過,帶動紫羽一樣的花瓣。

擡頭一看,空中三人禦劍飛行,往山門而去。爲首的那名女子,白衣飄動,似雲霞在身。

顧浮遊仰望着空中,眼中生出亮光如波光閃動。好生豔羨。

禦劍飛行,潇灑的很。可惜她修爲至今也才練氣,不知何時能築基,何時也能禦劍。

顧浮遊正望着那道身影出神,聽到顧懷憂說:"是南燭君啊,看來今年有她主持弟子入門事宜。"

顧浮遊順口問道:"南燭君是誰?"

"掌門首徒鍾靡初,南燭君是她的雅号,若我們拜入門中,這一輩的弟子都得喚她大師姐。"顧懷憂接着感歎道:"三歲練氣,五歲築基,二十辟谷,如今不過九十八,已踏入金丹之境,她是這玄妙門不世出的天才,這等天資,放眼五洲四海,都是數一數二。"

顧懷憂言語之中不乏欽佩。

顧浮遊疑惑道:"怎麽沒聽過?"

顧懷憂道:"爲人謙遜,不愛出風頭,聽說沒下過山,倒不如那些世家弟子有名。你不知道她也是尋常。"

他還是上次随父親拜訪玄妙門,才有幸遇見過一次。

思渺向顧浮遊笑道:"阿蠻,這才是貨真價實的天才。"

顧懷憂由衷道:"姿容絕豔,身份尊榮,又有修爲天賦,如此風華,可說得上是——白玉無瑕。"

顧浮遊道:"好一個白玉無瑕。"

思渺捂着腮幫子,一副牙酸的表情:"嘶,酸得很,這是多少載的陳年老醋?"

顧浮遊抱臂,笑道:"我就是嫉妒,怎麽了?"

顧浮遊向山門方向凝視,天邊那幾抹影子已經去的遠了,心裏失落。

這樣的天分,她羨慕的很,可是求不來。

聖人有言:天道大仁,不偏不倚。

可這天道分明是在這位大師姐身上偏足了心。

生來就差别如斯。唉。

不多時,三人走到山頂。

顧浮遊使盡了法子捱磨,終究還是踏入了玄妙門的山門。

此次入玄妙門的弟子都已選好了,能來的都是有資格進玄妙門的。

這次隻爲報到。查驗了修爲,登記照冊,領取辨識身份的玉牌,便可入住門内。隔日便要分班次高低,跟随師傅上課。

正殿廣場前有不少人,左邊摸骨驗修爲,收取文書,右邊登記,分發玉牌。

顧浮遊排在最後,她看着排的規規矩矩的人,給出文書,收取玉牌,一闆一眼。

仙門門規森嚴,規範到一言一行,又看一看場上這許多弟子,無一不是優秀之人,她處在其中,猶如雞立鶴群,顧浮遊煩躁到了骨子裏。

來這裏做什麽,被人恥笑戲弄麽。

可怎生想個法子,讓玄妙門不肯收她才好。

她正打着算盤,後面又排上了一個人,朝她左瞄右看。

"我當是誰,顧三,還真是你,怎麽,來送你二哥拜師門的?"

她回頭看去。好嘛,谑笑她的先鋒将軍來了。

這說話的人身着玄色錦袍,一雙吊梢眼,眉毛高高的揚起,神氣十足。

顧浮遊似笑非笑:"元生,怎麽哪都遇得到你。"

可真是孽緣。

他們這樣世家中的小姐公子,離得近的,會選出一位先生,讓晚輩一起啓蒙受教。他倆人曾同在一位先生手底下受教。

直到先生忍受不了顧浮遊的性子,将顧浮遊逐回家中,坦言'末學無能,難當大任',誓死不再教導顧浮遊爲止,兩人可做了好幾年的同窗。

兜轉幾年,這次又成了同門。

元生,表字長歲。時人同輩之間,直呼其名,是爲不敬。元長歲叫了顧浮遊诨名,禮尚往來,顧浮遊也就叫了他的名。

元長歲臉上一黑。隊伍已經排到思渺了。下一個便是顧浮遊。

元長歲輕蔑的道:"我來入玄妙門修行,與你不同。想必以你的資質,這輩子都入不了玄妙門。"

元長歲拍了拍顧浮遊的肩膀,笑道:"不過,來瞻仰瞻仰也好,沾沾靈氣,指不定過個十年八年就能築基了。"

顧浮遊扒拉開他的手臂,沖着他微微一笑,不做應答。

元長歲以爲她無力反駁,心情大好。從兒時開始,他便看不慣這女人。

沒什麽本事,脾氣還傲的很,孤僻又怪異,不過是仗着父兄,才能同他們平起平坐。

那時可不止他将其視作怪胎,一起受教的學生都瞧不上她,疏遠她。隻要心生厭惡,看這人做什麽都不順眼。

兩人一有交集,元長歲總要找顧浮遊不痛快。

顧浮遊越是傲慢,越是争鋒相對,元長歲覺得欺負她越有滿足感,一如今日。

隊伍已經排到顧浮遊這裏了。顧懷憂和思渺要到另一邊去領取玉牌,臨走時見到元長歲在後邊,就知道不妙。

但那帶領的弟子又在催,顧懷憂隻得草草的向元長歲打了個招呼,再三叮囑顧浮遊不許生事。

他倒不擔心顧浮遊會被元長歲欺負了,他隻怕顧浮遊故意惹事。

元長歲向左跨了一步,準備越過了顧浮遊,去遞交文書時。顧浮遊也跟着向旁跨了一步,攔住了他:"唉!"

元長歲一挑眉:"怎麽,不服氣。"

顧浮遊搖了搖頭:"我覺得你說的對。"

她慢悠悠取出文書,當着元長生面展開來:"我應該在這裏好生瞻仰瞻仰,吸吸靈氣。"

元長歲皺着眉,當看清文書上邊'顧浮遊'三字,一臉驚愕。被玄妙門選中的弟子才有文書,顧浮遊怎麽可能會有文書!

但她手中文書又做不得假。

元長歲不能相信,他一把朝顧浮遊手裏文書抓去:"顧三,好大的膽,玄妙門的文書也敢作假!"

顧浮遊眼明手快,躲了開去,将文書拍在主事長老的作案上,莞爾道:"元師弟,日後你我身爲同門,可要多相照拂。"

顧浮遊穿了一身蔚藍的輕便衣衫,與天同色,紮起飒爽的馬尾,頭繩末端織住了兩粒玉珠,青翠欲滴,一回頭時,長發與頭繩一起飛揚,神采飄逸。

她向元長歲笑時,臉頰上顯出梨渦,明媚爽朗。旁人見了,尤覺得可親。

元長歲卻深感其挑釁,一雙眼睛微紅,看向長老,見長老沖顧浮遊點了點頭。

文書是真的。

元長歲頓時一口惡氣盈胸,他爲了拜入玄妙門,費心費力修煉數年,顧浮遊比他差,憑什麽拜入玄妙門。

若是顧浮遊入了玄妙門,他的努力豈不是一文不值,像是一場笑話!

元長歲走到案前,要看文書:"玄妙門是四仙宗下的第一仙門,收選弟子向來嚴苛。這人不過是個廢靈根,修爲練氣,也能被你們收做弟子?!"

長老按着文書不讓看。元長歲拂袖怒道:"她憑什麽入仙門,都道玄妙門選拔公平,如今也開後門了,顧萬鵬許了你們什麽好處!多少靈石開個價,我要買個内門弟子當當!"

長老沉聲:"小子,慎言!"

元長歲張了張口,最後隻能不甘的哼了一聲。

他嗓門本來就大,扯着嗓子亂吼,将不少弟子目光吸引了過來。

顧浮遊已将手放過去,讓長老查驗修爲。

長老一摸,瞧了顧浮遊一眼,也有些驚訝,搖頭似是惋惜:"四靈根,練氣大圓滿。"

這一句話引動的衆人竊竊私語,顧浮遊能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想要拜入玄妙門的弟子不計其數,一向從優選入,三靈根在此處都隻能算得上平庸,顧浮遊這般的就更加不起眼了,若是修爲高些倒也算了,可她才練氣。

要知玄妙門中,修爲最低的弟子也已築基了。

這些弟子不知玄妙門爲何要收顧浮遊,但左不過是那男人嘴裏說的人在背後做了文章。

他們雖不能左右玄妙門如何收弟子,但可以輕視顧浮遊。

顧浮遊感到那些輕蔑的視線,雖然習以爲常了,但還是會覺得不适。

看罷,讓她好好待在家裏,不就沒這檔子事麽。

元長歲道:"我沒說錯吧!"

長老淡淡看了他一眼,解釋道:"她是六鶴長老特招的弟子,不以修爲論長短。"

元長歲咬牙道:"什麽不以修爲論長短,她就是個練氣期的廢物,你們也要?!"

顧浮遊沒想到一張破文書,撩得元長歲上蹿下跳,倒也有些用處。她心思一轉,心想正好,正愁沒法子脫身!

顧浮遊慢條斯理的捋着袖子,斜眼看着元長歲一笑:"練氣期的廢物,打你也綽綽有餘。"

元長歲瞪向她,怒極反笑,哈的一聲:"好!好啊!好一個綽綽有餘!你倒是來讓我看看,你怎麽個綽綽有餘!"

顧浮遊就等這一句話了。

元長歲心裏不屑,若是以前兩人差距不大,以至于被她捉弄,如今他築基,顧浮遊練氣,他不信她還能翻了天!

"有種的别叫你二哥幫忙!"

"有種的你别哭爹喊娘!"

一句話落,元長歲已然凝招出擊。

元長歲是内修,内修淬煉靈根,滋養靈魄,強大精神,以術法爲長,呼風喚雨。

顧浮遊身子向後飛掠,手指已然夾住一張符,喝一聲:"風來!"

遽然間,元長歲四周生起狂風。

元長歲冷喝一聲:"小小把戲!"正待反擊,感到靈力潰散,難以凝集。

他心中困惑,忽見到袖口上貼着一道散靈符,惱羞成怒,喝道:"顧三,你耍詐!"

便是這一刻耽擱,狂風已将他圍困中央,吹的他衣衫淩亂,發絲狂舞,形容頗爲狼狽。

元長歲心裏羞憤之下,靈力沖蕩,将符燒毀,待要回敬顧浮遊。

顧浮遊已做好了招架準備,笑道:"你也沒說不準用符。"那符早在她先前拍開元長歲胳膊時就貼了上去。

兩人這一來一往隻在片刻,再要出手時。

忽然平地風起,眨眼之間,一道身影翩然落到兩人中間,手裏拿着一卷名冊:"門中禁止私鬥。"

聲線清冷,不疾不徐。

顧浮遊看向那人,瞳仁一縮,愣了一瞬。先前匆匆一瞥,未看全面容,現在得能近處瞧了。

身前這人一身霜白羽緞長衣,耳鬓的頭發将耳尖都抿了進去,梳的整整齊齊,着裝可謂是一絲不苟。

姿韻純雅,華茂春松,比青山比皎月。

便是顧懷憂口裏那白玉無瑕的大師姐。

顧浮遊心裏感歎:老天爺當真是偏足了心。

元長歲正在氣頭上,一時收不住手。顧浮遊是存心要找事。

即便有人站在中間阻攔,兩人還是沒住手,但在踏出一步後,卻覺得背上有千鈞力道壓下來。

兩人同時一軟,跪倒在地上,冷汗涔涔,腿肚子都在抽筋。

顧浮遊望向始作俑者。鍾靡初長身玉立,衣袖盈風,不曾動過一根手指。

單單是金丹期的威壓就叫她如此不堪了。

元長歲喘着氣,他雖築基了,但在這等威壓之下也不比顧浮遊好多少。

遭此重壓,元長歲反而冷靜了下來。第一日入師門,便在正殿前逞強放肆,是對師門大不敬。

元長歲已經想要收手。顧浮遊卻猶自嫌鬧的不大,擔心這點子事不夠玄妙門将她逐出師門。

念頭一轉,把主意打到了鍾靡初身上。

與同門鬥狠被師姐橫加阻攔,惱羞成怒,以至于向師姐出手——完美的理由!

若是得逞,到時有浮躁暴虐,好勝鬥勇,不敬尊長三條罪名!足夠她被逐出玄妙門了!

這種想法荒唐,顧浮遊事後細究,覺得自己不僅是想離開玄妙門,其實還多少有些逆反心理。

本知是蚍蜉,仍要撼大樹。

顧浮遊勉強撐起身,在鍾靡初放松了警惕時,遽然出擊。

顧浮遊動作很快,但鍾靡初比她更快,威壓一出,顧浮遊被直接壓趴在地上。

她就倒在鍾靡初腳邊,手差一步就能碰到她裙擺。

吐血暈過去之前,她想——貨真價實的金丹老祖,惹不起!

【GL】見龍 - 太陽菌(完结)Where stories live. Discover 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