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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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萬通城過上了五六日, 蕭中庭也到了。

從白鹿城出發之前, 他們兵分兩路, 顧浮遊直往萬通城來, 蕭中庭則是去聯系遊說各附庸白鹿城的各世家小城。

南洲幅員遼闊,縱橫萬裏,人口千萬,左家人再多,也不可能一個個管過來, 仍舊要留着一些世家爲其賣命。

這些小城池與各城中的世家宗族被左家限制, 資源有限, 地位有限, 即便有人才, 也得不到好的成長,因此南洲當初才有這許多人入玄妙門中,以求教導。

這些人中不乏懂得韬光養晦之輩, 而且南洲左家以外的世家宗族, 小雖小, 聚沙成塔,也是一股可觀的勢力。

顧浮遊估摸估摸時間,杜判快要趕回三十三重天了。

他們也該拔營起寨, 去下一座城池了。

這日就等着蕭中庭。

隻見天邊幾道黑點,逐漸逼近,是一行人禦劍而來。

蕭中庭當先,騎着金毛犼, 他帶的除了一些手下,另有一行生面孔,儀表非凡非凡。一落地時,城畔一道倩影已迫不及待沖上了前去。

喚道:"爹!"

顧浮遊站在城樓上望着,她原先想将蕭雉送回蕭城去,但蕭雉聽聞父親會來,日後與顧浮遊一同征戰,讨伐左家,她便向顧浮遊請求,希望能留下來。

顧浮遊允了她。

此時父女重逢,時隔多年未見,蕭雉依舊是一眼認出了蕭中庭。

蕭雉跑過去,到蕭中庭跟前時,想要跪下。

蕭中庭從金毛犼上翻身下來,一把将她撈進懷裏,緊緊抱着。

淪落虎穴不曾以淚洗面,此時蕭雉靠在父親的胸膛上,不禁潸然淚下:"爹,女兒不孝。原諒我,原諒我......"

蕭中庭紅了眼眶:"你這孩子,在說什麽傻話。"

顧浮遊偎着臉頰,忽覺得小臂濕冷,原是落了淚,淚水順着手掌滑下,風一吹,方才發覺。

才一起身,一道身影站在身前,伸出衣袖,輕輕壓在她臉頰旁,汲去淚水。

顧浮遊方才出神狠了,連鍾靡初什麽時候來的也未發覺。陡見了,連忙轉過身去:"你......"一出口聲音嘶啞,清了清嗓子:"你怎麽來了。"

鍾靡初輕聲道:"我也不是沒見你哭過,躲什麽呢?"

顧浮遊死前并不是愛哭的人,可在鍾靡初跟前,經常落淚。死後,她不曾哭過,不論是在誰跟前,不曾掉過一滴眼淚。

鍾靡初有時候倒是覺得她哭一哭才好。

顧浮遊落淚無聲,手一抹,已看不出哭過的痕迹。她笑道:"風沙迷了眼。"

鍾靡初眼角餘光瞥到城樓下,瞧見蕭中庭父女的身影,目光晃動,張了張口,卻隻是說:"不要站在迎風處。"

"好。好。"她牽過她的手,往城樓下走:"你來找我?"

鍾靡初配合她轉過話題道:"你給宜兒吃太多甜食了。"

顧浮遊那日許諾給鍾靡初重鑄庚辰,隔日便差使封歲廿三幾個守着讓宜兒吃甜食。

重鑄庚辰需要材料,既然重鑄,自是要鑄造的最好,材料便要有得天獨厚之處,選取材料時,想到,這身邊可不就有世間難得的奇珍異寶。

龍鱗用來重鑄庚辰,當能得一柄世間堅韌第一,鋒利無雙的奇兵。

糖分能助龍族褪鱗,如今銀河星漢日日跟在宜兒身後,隻待收取褪下的龍鱗。

若是能讓宜兒換牙,得些龍牙,自是更好了。

顧浮遊擡起她的手給她看,笑道:"我重鑄庚辰需要材料,思來想去,龍鱗最爲合适。你現下成年,千百年才褪一兩片龍鱗,總不好讓我在你身上拔鱗片下來。宜兒年紀還小,按龍族年紀算,正好是換鱗換牙的年紀,我不過是加快這個過程罷了。"

鍾靡初低眉淺笑:"可是苦了她了。"

顧浮遊笑道:"你是她娘親,平日裏這樣寵她。這種時候,讓她多吃些甜食就苦了。她要是敢叫苦不聽話,看我不打她屁股。"

兩人下了城樓來。蕭中庭父女倆也漸漸平複,領着帶來的人來見顧浮遊,爲顧浮遊一一介紹。

原來這些人都是白鹿城四周小城中的人才,有實力,有名望,交友甚廣,結識不少南洲世家宗族中的人物。

到時候有顧浮遊威壓在前,他們規勸在後,那些城池中的各大世家,會揭竿而起,唯青鸾馬首是瞻。

左家千年橫行,南洲之上早已人心離散。

衆人便要動身離開萬通城,路過城樓。

顧浮遊叫道:"放他下來。"

城牆上掉下來一人,被守城的奴隸壓住,便要帶走。

蕭中庭定睛一看,分辨出這人竟是左天朗。

他現在空中便瞧到城樓上吊着一人,隻是這人蓬頭垢面,很難叫人将他與那尊貴公子聯系到一起,現在細看,才确認了。

他心頭狂跳,走近了細看兩眼,禁不住朗笑起來,躬身一拜:"這是左公子啊,失禮了。"

衆人都覺驚訝,紛紛細看,發現真是左天朗。

左天朗被這些視線觸及,一面憤怒,恨不得剜了這些人的雙眼,一面羞慚,落得這般地步,那些人的目光,輕蔑與嘲笑如此清晰,像是一把利劍,狠狠插在心中,叫他無地自容,想要躲避,那些眼神如影随形,想要呵斥他們,口不能言,他現下隻是階下囚。

蕭中庭問顧浮遊道:"大人留着他做什麽?"

顧浮遊道:"殺了他,他也不是很怕死,豈不是太便宜他了,至少讓他疼夠了。"

蕭中庭冷笑的瞅着左天朗,将他上下幾番打量,說道:"既然如此,大人能否将他交給我幾日。"

顧浮遊瞥了他一眼,點點頭,隻說:"别弄死了,我還想讓左岳之見他最後一面,看看這父子重逢的場面。"

"好。"

午時打點妥當,一隊人馬離了萬通城,向東南而去。

飲雪齋衆人留在了城中。過不久,原先居住在城中的百姓見戰火平息,也會陸續回城。

三十三重天得到杜判的消息,萬通城與青鸾勾結,上下震怒。

左岳之親自帶人來萬通城時,撲了個空,城中沒有青鸾,也無左韶德,隻有回來的百姓。

望着半毀的城池,左岳之背着手,心頭籠罩陰雲,久久難言。

大長老俯首:"宗主,公子還在他們手上。"

杜判道:"宗主,執法謹慎,青鸾詭詐,他倆此刻不知去了哪裏,又謀劃什麽,敵在暗,我在明,不得不防啊。"

左岳之皺着眉頭:"白鹿城那邊可有什麽消息?"

大長老道:"已派人去查看了,隻怕......"

左岳之搖搖頭。聽杜判所言,那些奴隸爲青鸾驅使,他心中便有不好的預感。

他真是低估了這青鸾了。

"可有那青鸾的消息?"

"往北方去了,具體去處,仍在查探。"

左岳之沉吟。北?北邊有不少城池,範圍也太廣了些。這青鸾和左韶德到底要做什麽,搶占别的城池?可有什麽城池是比得過白鹿城和萬通城的。

左家尚在尋覓青鸾蹤迹。顧浮遊已領着浩蕩一行修士,抵達蘆城。

蘆城算得左家北邊最大的城池。大軍壓境,天地都昏暗了下來。

城中人由不明白眼前情況。

蕭中庭領着他帶來的那行修士早自告奮勇,做了先鋒,去蘆城的附屬小城之中遊說。

屆時白鹿城被毀的消息猶未傳過來,衆城池中,他們仍舊來去自如,會見各城主。

"賢弟,我們被左家壓了多少年。若是在其他三洲,賢弟隻怕早已進階元嬰,何至于耽于金丹數百年,落得兩鬓蒼蒼。今日有分神大能相助,她手中上千的修士,連破白鹿萬通兩城,大好時機,天命所致,他左家氣數盡了,此時不反,更待何時?"

"中庭兄,左家積威日久,底蘊豐厚,我們這一兩座小城起義成得什麽事,這萬千年來左家穩坐南洲霸主之位,誰撼動過它。你可還記得當年的玄妙門和逍遙城?那麽快,敗得徹底。你又還記得當年的胯/下之辱,鸢姐姐橫劍自刎,中庭兄,你好不容易熬了過來,蕭城才有起色,全仰仗着你,你若投身到這等事中,百來年的努力忍讓可就全毀了。"

蕭中庭将手一摔,背過身去,失望道:"沒想到,賢弟,你原是這等貪圖安樂之輩。"

他沉痛的說:"這些年來,左家讓我們往東,我們不敢往西,讓我們站着死,我們不能坐着死。怎麽,你就真把自己當他們的奴隸了,把骨頭磨軟了!"

"我自是記得,記得胯/下之辱,記得鸢兒之死,正因記得,我才不願一輩子屈膝在左家之下。賢弟,你要相信我不是糊塗之人,并非一時意氣。擊潰左家,我若無五成把握,不會貿然動手,若無十分把握,更不會拖你下水。"

"今日隻是一兩座小城,我們的助力不大,可明日三四世家,後日五六宗族,積少成多,聚沙成塔。"

蕭中庭昂首道:"賢弟,你可聽說過,星火燎原。便是我等,聯合一氣,也能将左家在南洲上徹底孤立起來。"

這城主被他前幾句話說的臉上臊紅,其後被蕭中庭話語戳中心事,明心見性,胸中一點熱血翻滾,渾身燥熱:"中庭兄一語點透,切中我之心事,唉,我在左家跟前臣服多年,俯首帖耳,生怕行差踏錯,做事已變得瞻前顧後,哪裏還有當年的氣性。"

這城主又歎了一聲:"中庭兄,莫嫌我多疑,我還有一問。"

蕭中庭颔首,示意他說。

"這青鸾是青鸾族人,到底與我們異族,十數萬年前,青鸾族統領五洲,我等亦是臣民,青鸾族高傲,不将人族放在眼中,若今日奉她爲主,青鸾卷土重來,我們在左家手下與在她手下又有何異?"

蕭中庭朗笑道:"這算得什麽。"

"賢弟,你若是忌憚她的身份,我用性命作保,絕不會有着等事發生。這人心思全在對付左家之上,隻怕還未想到這麽長遠去。我若是說出她真實身份來,你也不得不信,但形勢所迫,還不能與你言明她的身份。賢弟見諒。"

這城主點點頭,表示理解:"既然中庭兄如此說,我自深信不疑。"

蕭中庭道:"你若實在不想城池陷入争亂之中,也可兩不相幫,那主城發信号,讓附屬城池支援時,你隻作沒看到。"

這城主卻搖搖頭,鄭重道:"不,中庭兄,我願與你并肩而行,任憑差遣。"

"好!"

【GL】見龍 - 太陽菌(完结)Where stories live. Discover 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