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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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浮遊回了三十三重天, 不過一兩日, 封歲和蕭中庭自外歸來。

兩人帶着修士在南洲清除左家勢力, 結果算不得完滿, 雖捉住不少人,仍叫一部分左家修士逃入其餘三洲之中。

若是帶着修士踏入另三洲内,恐與仙宗勢力發生沖突,這才返回。

顧浮遊在朱陵斷台上見了兩人,實在是離恨天上已經沒有幾個适合說話的地方。

蕭中庭道:"那些修士不足爲懼, 成不了氣候, 唯一叫人憂心的是虛靈宗的藥師杜判, 至今下落不明。萬藥閣與虛靈宗曾經聯系密切, 混入不少左家勢力。根據思渺姑娘提供的消息, 萬藥閣之中的資源與人手,消失了有一半,不知是否與杜判有關。若是杜判依舊擁護左家的人, 韬光養晦, 隻待一日卷土重來, 我們不得不防。"

靈丹妙藥一直是修士修行最大的助力,至少在洞虛期以下都是能得其助益。

萬藥閣與虛靈宗互施恩惠,虛靈宗得其丹藥修煉, 萬藥閣有整個南洲靈草靈物中之精華。

萬藥閣有萬年的底蘊,實力不容小觑。

這實力非指武力,而是它的資源,長千上萬的丹藥, 能打牢任何一個門派的基礎。

杜判借此重建勢力,躲在暗處,用上千年,指不定能建出一個匹敵玄妙門的勢力。

顧浮遊未将目光放長遠到那般地步,千年以後的争奪交戰,報仇報怨,誰占着南洲,對她而言,并不放在心上。

她要的隻是殺了杜判,讓左家勢力如煙雲消散罷了。

顧浮遊問道:"他能躲到哪裏去?"

蕭中庭道:"怕是在另外三洲之中,甚至于......可能在中洲或四海......"

蕭中庭瞧了一眼顧浮遊的臉色,勸道:"三宗并非是軟柿子,咱們要尋人,來硬的不行。雖說敗了左家,咱們也是元氣大傷,現下并不适合與人結怨,大人......"

顧浮遊道:"你的意思是潛入三洲暗中抓捕?明着抓捕,尚且艱難,用了這些時候,還是叫一部分左家人藏入暗處。如今到别人地盤上,還要暗中行動,抓住這些人,又不知道要到何時?"

齋先生道:"蕭将軍說的在理。左家大勢已去,要捉拿殘黨,不急于一時,畢竟他們也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重建一個三十三重天不是。欲速則不達,想當年你伺機靠近左家,也是蟄伏了好幾年動手,現在更不用着急。你有時間,一年兩年不行,十年二十年,你也耗得起。"

幾個人正說話,十六匆匆進來,行過禮後,呈上一封請柬。

齋先生在顧浮遊的示意下接了過來,翻開來一看,念道:"仙門盛會?"

顧浮遊聽得這四字,冷笑了一聲。

仙門盛會,是四仙宗掌舵人聚首的日子,據說是談談修仙界的現狀,決定仙道未來的走向,是督促修仙界更爲繁盛多彩的盛會。

有未督促修仙界更爲繁盛多彩,顧浮遊不知。

她有幸參與過一次仙門盛會,就在這朱陵斷台上,盛會爲她而召開。結局便是她痛的撕心裂肺,肉身消散。

蕭中庭問道:"誰送來的?"

齋先生看了一遍,說道:"李明淨。請南洲掌舵人光臨。"

蕭中庭皺眉道:"是碧落宗宗主。碧落宗與虛靈宗聯姻,與其關系親近。"

齋先生搖搖折扇,一手拿着請柬,遞給顧浮遊:"左家落敗不久,便舉行盛會,倒像是特意爲我們準備的。"

蕭中庭道:"南洲并非獨立在五洲四海外,大人掌管着南洲,遲早要與另外三洲聯系,如今這盛會,倒是個機會叫人認識她......"

顧浮遊插話道:"掌管着南洲?我何時掌管着南洲了?"除了逍遙城與這三十三重天,所有的城池都不在她管轄中。

蕭中庭一怔:"你占據了三十三重天......"

"啊。"顧浮遊了悟的應了一聲,回頭看向台階上那方宗主寶座,台階那麽高,站在上面能俯視衆人。

這麽多年,三十三重天在南洲之上已是一個象征,權利的象征。

就如古時起義之人,打倒舊主,占據了皇宮,仿佛就成了新的帝王。

顧浮遊道:"可這三十三重天如今已是焦土,嗯......至少一大半成飛灰了。你們若有誰想要,可以拿去。"

她留在這裏,隻不過是陷入執念裏,要将左家的人關進地牢裏,要在這裏處死左家的人。

她是思緒僵化了,怕走開了,鍾靡初找不到她。

蕭中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打敗了左家,最能服衆,你擔任南洲話事人,那些世家沒有異議。"

顧浮遊笑道:"打敗了舊主,便是新主。你們這般想要個主子?"她的語氣有些微嘲諷。

蕭中庭正色道:"南洲之中左家獨大,其餘世家隻能依附求生,積弱多年,你最清楚不過。你如今放開了他們又能如何,在三宗仍舊存在的如今,今日的四洲,便是昔日的南洲,三宗便是左家,我們南洲便是各大世家,不過換了個唱台,依舊在夾縫中求生。"

"南洲之中若無人做主,其餘三洲将手伸到南洲上來,輕而易舉。他們實力比不過,也就是任人宰割,誰知是他們先壯大起來,還是南洲先遭三宗勢力蠶食殆盡。"

"他們不傻,你有實力,抵抗得住三宗,還與龍王交好。他們奉你爲主,是求你庇護。"

顧浮遊道:"他們就不怕我與左家的人一樣?"

蕭中庭不言。顧浮遊看着他臉色,心下了然,笑道:"他們信得過你,蕭将軍。"

蕭中庭鄭重道:"而我信得過你,我知道你與左家的人不同。"

這種直言的信任,讓顧浮遊發悶。

仿佛很了解她,她覺着蕭中庭可能将她想的太好了。

若是先前,别人如何看,與她又有什麽關系呢,她不過是來報仇,做完了事,便是天塌了,也與她無關。

鍾靡初。鍾靡初。

因爲她,讓她如今這般在意别人的看法。

顧浮遊摸着那請柬,請柬燙金,表面光滑。

她思緒飄遠。

——你難道不想将整個南洲變成昔日的逍遙城。

顧浮遊歪着頭,無奈的歎出一口氣,她承認,發現心底有那麽一點想,但因爲被鍾靡初說了出來,所以覺得不能服氣:"好罷,我是掌舵人。"

"過兩日去會會這場鴻門宴。"

封歲道:"我去安排。"

自然要多帶些人手。明眼人都看得出這封請柬出現的時機太好,用意不純。

若是另三宗隻是見見人,這些人權作個下馬威,若是三宗别有用意,他們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

顧浮遊懶懶的擡眼:"用不着,我一人去。"

蕭中庭道:"還不清楚他們什麽意思,帶些人,有備無患,特别是這次的盛會是由碧落宗安排......"

顧浮遊擡手,滿不在意:"他們再怎麽算計,左不過要我一條命。三宗内沒一個過大乘的修士,他們奈何不得我,我是打不過,但能逃得走。人多了反倒不方便。"

顧浮遊對蕭中庭道:"我另有任務安排給你們。"

顧浮遊停頓了一會兒。封歲和蕭中庭都望着她。

隻見顧浮遊左右踱步,顯得煩躁,似乎一時拿不定主意,爲将要出口的話感到苦惱。

終于,顧浮遊停了腳步,背對着兩人,稍頃,開口道:"你們,去将左家那些俘虜的底細調查清楚。"

蕭中庭問道:"那些俘虜的底細?"

顧浮遊回頭,皺着眉,生氣的模樣:"不懂麽,他們生平,做過什麽,什麽德行。那麽多世家,侍奉左家多年,想必是最了解他們的罷,查這些不難。"

"大人查這些做什麽?"

顧浮遊目光沉了下去。

蕭中庭情知不該深問了,現在顧浮遊情緒轉換太快,但有一點好的是,都顯在臉上,容易察覺。

他與封歲領了命,退了出去。

齋先生笑着瞅着她,不說話。

"你這樣看我做什麽?"

"你既然決定這麽做了,何必還要跟鍾姑娘鬧的不可開交。"

"做什麽決定?"顧浮遊猩紅的眸子滑過去。

她永遠沒有辦法原諒左家的人。折磨左岳之等人能讓她痛快,可還未餍足,左岳之等人便死了。

那份空虛如何填滿,左家掘出的仇恨的深坑,自是要左家人的血來添。

然而對着一張張陌生的臉,即便将他們碎屍萬段,得到的滿足太淺了,如隔靴搔癢,反倒是心上被壓上莫名的重量,喘不過氣來。這是飲鸩止渴。

殺光了左家的人後,自己該怎麽辦,欲/望膨脹的太快,用什麽來填補還未消弭的仇恨,又怎麽将心上的重石搬開。

或許就該如思渺一般,撒手什麽也不管,那麽幹淨利落的去追哥哥他們。

可到底不是思渺,她跟思渺不一樣,做不到那麽飒爽。

她走到了這一步,覺得不甘心。顧家隻剩了她,她走了,那一段往事好像真如煙雲消散,顧家完全被左家毀了,什麽都不剩,便也隻是兩敗俱傷的悲劇。

也不舍得,她本能的覺得,自己心裏還有好多事要做,隻是不敢去細想。

她身邊還有許多人,宜兒,阿福,還有,鍾靡初......

她咬了咬牙,啊,當初果然不該去招惹她,不該留着她,後患無窮。

"查那些人的底細,你拿來做什麽,總不是隻想要看看左家的輝煌歷史罷?"

顧浮遊沉默不語。她想,自己可能是在留一條退路罷。

具體要怎麽做,她還不清晰。

隻是可能,也許——也許會有另外一種方法,比殺光了所有左家人要讓自己更痛快,能得到安甯,心不會那麽重。

但那是未知的,結果如何她也不知道,或許比殺了他們更殘忍,她總不至于傻的拿這種未确定的事去應承鍾靡初,若是結局不如鍾靡初設想,也隻是讓她更加失望。

倒還不如讓她以爲自己已經變成一個殘忍嗜殺的人呢。

鍾靡初,鍾靡初。

顧浮遊道:"總不會按她想的做!"

"她懂,她什麽都知道,她知道我想聽什麽。她知道我會生氣,她偏生要說!"

顧浮遊惡狠狠道:"就該把她的嘴縫上,萬事大吉。"

齋先生笑道:"但你又舍不得。"

顧浮遊橫了她一眼。

齋先生笑着将折扇抵在嘴邊,望望天,吟詠道:"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

顧浮遊嘴角下抿,悶聲道:"我如今有許多事做,要管理整個南洲,我要去出席仙門盛會,現在就去!我不要去想她。"

那人太叫她苦惱,不去想她,總能平靜一段日子。

【GL】見龍 - 太陽菌(完结)Where stories live. Discover 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