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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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雨下的好暢快, 雨中的人如獲新生, 似最純真的稚子。

顧浮遊仰頭看向雨幕, 冰涼的雨落在眼中, 有些酸澀,她眨眨眼睛,回頭看向檐下的人,嫣然一笑。

那人好似聽懂她的心語,朝她走來, 雨水不能近她的身, 所踏之處, 如大海分波。

等她走來, 望穿了秋水。

鍾靡初離顧浮遊不過一步之遙時。

顧浮遊身子一軟, 放任自己往前倒。

額頭抵靠在鍾靡初肩上,阖上雙眼,感受那雙手環住她的腰, 濡濕的衣裳, 水珠正一點點飛出去。

唉, 如今任她放肆,容她休憩的地方,便隻有這方寸之地。

鍾靡初打橫抱起她, 顧浮遊手臂上的鮮血已止住,臉色略顯蒼白,吃雨一淋,如軟白玉石上凝了霜露。

這是開在亂世的嬌花, 是陰霾天永恒的赤霞。

是系在她心間的結。

顧浮遊将頭靠在她懷裏,就此睡過去。

有人叫道:"陛下!"

鍾靡初循聲看去,老七巴巴的望着她,吞咽踟蹰着,好一會兒,問道:"我們以後該怎麽辦?"茫然求知的目光。

深陷囚牢,無緣得見碧空的鷹,掙開了鎖鏈,也不知如何飛。

這一群群的人,大半自幼便是奴隸,生來至此學的隻有一件事,便是服從命令。

有形的枷鎖易解,心上的桎梏難解。

沒了束縛,他們的思想依舊處在混沌中,站在大道上,也是迷途不知如何前進的人兒。

老七這麽一問,許多人醒悟過來。十六問:"我們該去哪裏?"他們解開了契約,成了自由的人,天高海闊,哪裏都去得。

可那興奮勁過去後,又惶惶然,覺得天地之大,無可歸之處。

有人戰兢兢問:"大人,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陛下!"

"陛下!"熱血冷卻下來,人群聚集過來,圍着鍾靡初。

他們這群人,似有雛鳥情結。顧浮遊兩人帶他們走出白鹿城,推翻了奴役他們千年的左家,又解開了他們的契約,給以新生。他們自然而然将這兩人視作了主心骨,精神之上的'母親'。

契約一解開,他們便與顧浮遊再無聯系,一時間竟有些空落落,不知所措。

以前他們毋須想太多,自己要做什麽,該做什麽,人生在世,意義爲何?

隻要主子叫他們做什麽,那便做什麽,随着人潮往前走,不會是錯。

這一朝變故,他們如同被推出巢的雉鳥,自然害怕,即便這巢穴是禁锢,也生出一縷依戀。

鍾靡初将顧浮遊往懷裏攏了攏,讓她躺得舒服些,"她的意思......"

先前聲浪翻湧,嘶天嘯地的狂潮陡然平靜下來。

"你們若有去處,做個尋常百姓,做個散修,或是有心儀門派,要拜做弟子,都随你們。"

不少人性子浮躁,面露驚慌,就待說話。

鍾靡初道:"若未想好要去何處,或無去處,願意留在逍遙城,便留在逍遙城。"

他們跳出來的心,咕噜一聲,又落了回去,放穩了些,舒出一口氣,露出笑來。

鍾靡初道:"不論如何,她讓你們出去走一遍,再做決定,逍遙城的大門,總是打開的。"

雲銷雨霁,霞光初現。

鍾靡初凝聲正色,威儀非凡。衆人也不禁端肅神色,挺直脊背。

"今時今日起,你們已不是奴隸,所作所爲,不再是不由自主,爲人,便要堂堂正正爲人!"

封歲中氣十足一聲應和:"是。"

廣場千人不約而同,"是!"響徹雲霄。

"既然爲人,便該有名有姓。你們若是記得自己祖上姓氏,便沿用祖上姓氏,若不知姓氏,可用顧姓。"說到此處,鍾靡初目光一柔,不由得看了顧浮遊一眼,"這是她應允的。"

"若不願以數字爲名的,可自行取名,若不善此道,可請齋先生代勞,取名取字。"

此話一出,群情沸騰。

若不提這解開契約,似幻似真的夢,生爲奴隸時,有一個自己的名字,該是他們最渴望的事。

鍾靡初見他們望着齋先生,目光發亮,不過是礙于她在此處,才克制着沒有沖過去,搶個頭名。

垂首一笑,抱着顧浮遊離開了。

鍾靡初一走,這群人如狼似虎,撲倒齋先生跟前,又少忙腳亂止住,怕傷到齋先生,除了顧浮遊和鍾靡初外,這行人平時最敬重的便是齋先生了。

"齋先生,齋先生,我要取名!"

丈八的漢子,也不禁羞赧,"齋先生,我想沿用大人的姓氏,可否給我取個志存高遠的名兒。"

一個個圍着齋先生,人太多,擠不進去,急的抓耳撓腮,上蹿下跳如猴兒。

齋先生抱着的名冊便是做此用,爲着給他們登記名姓,不曾想幾乎所有的人都一股腦撲倒這裏,讓她起名,竟是不夠用了。

得了好名的人,滿足的走開,站在檐前,迫不及待試一試新名,對同伴說道:"齋先生給我取名朝,字東來,謂生機蓬勃。顧朝。"

另一人道:"齋先生爲我起名旻,字長空。東來,東來。你快叫一叫我。

"長空。"

"诶!"這人笑着,憨态可掬,"東來。"

"诶!"

兩人滿足的相視一笑。

鍾靡初帶着顧浮遊去了城中的傳送陣,回了逍遙城去。顧浮遊讓封歲帶人在此處修建了雙向的傳送陣法,另一端連接了逍遙城。

不僅此處,南洲許多地方都重建了傳送陣法,連到了逍遙城去。

顧浮遊要将逍遙城建成一個新的'萬通城',她想若得陣法重建,遊人如織,或許以往離開逍遙城的百姓後人,或會搬回重居。

這是一點微不足道的,給爲這逍遙城苦苦操勞的父親所做的事。

上千奴隸,九層的回了逍遙城,自幼的奴役,荊蔓纏住了心,讓它弱小,沒有太多奴隸能一解開鎖鏈,便騰飛而起的。

但比顧浮遊料想的要好,起碼有一層人願意出去,四處遊歷。

封歲臨行前,拜别了顧浮遊,昔日爲衆奴隸領頭的衆兄弟來送他。那許多奴隸,不記得自己姓氏的,都改了顧姓,或做武官操練手下,或做巡防将軍,維護治安。

昔日凋零的顧氏一族,得以用另一種方式,繁榮昌盛,朝氣蓬勃。

老七更名顧戚,對于封歲活的如此清醒,頗爲欽佩羨慕,"封大哥,不知此去何時歸來?"

封歲面朝朝陽,眼中有光,笑道:"該回來時,自然回來。"解開契約,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他要去遊歷遍這五洲四海。這天底下還有許多奴隸,被賣到天下各處,能救一個是一個。

"代爲兄好好侍候師尊。"

顧戚鄭重點頭答應,"保重。"

封歲揮别而去。

顧浮遊帶着衆人離了那三十三重天,自此歸居逍遙城。

搬了老巢,又解開了奴隸契約,盡是忙忙碌碌一堆事。得爲這些人劃分住處,安排職務,上千的人,雖有齋先生和柳娘幾人幫手,亦是焦頭爛額。

顧浮遊将筆一扔,仰天嚎了一聲,往左一歪,倒在鍾靡初肩上,"陛下,你爲王久矣,頗善此道,你替我做罷。"這些像極了先生布置的課業。

鍾靡初淺笑一聲,"你如此無頭無緒,不過是因這些人都有修煉的底子,多數還是頗有修爲的,不能當作普通百姓。你要重開舊城,不如新建宗門,将他們做弟子,好過将他們做百姓。"

顧浮遊沉吟一番,皺眉道:"你說的雖有道理。"

"可你瞧瞧我這德行,不是做宗主的材料。"

鍾靡初道:"我倒恰恰覺得你是。"

"唔,那你要做我的執法長老。"

鍾靡初拾起那筆來,溫聲道:"好。"

"那門規,你替我寫。"

鍾靡初好聲氣道:"好。"

"第一條,一切規矩,以宗主興致爲準。"

鍾靡初笑道:"混鬧。"雖這般說,卻落筆一字一句寫的清楚。

兩人左縫右補,斷斷續續,一時間也添了三十來條上去。

及至晚間,夜幕低垂。顧浮遊笑着,方想說,"第三十七條,執法長老須得每日設法取悅宗主。"

忽然間,心血來潮,她神色一變,捂住心口,皺眉道:"我要渡劫了。"

鍾靡初聞言起身,走到窗邊,一掀竹簾,夜空無光,陰雲彙聚,隐隐有悶雷作響。

顧浮遊來不及去尋渡劫用的丹藥,而是往煉器坊裏去。

在仙境時,青筠去後,她便有了要渡劫的預感。

這身軀本是大乘之境,被她鸠占鵲巢後,許是靈魂不相容,能使出的實力隻到分神期。

如今青筠不在,釋奴之後,她心境開朗,清氣上提,這修爲便處在将破未破之際。

占了便宜,倒是比鍾靡初要先一步渡劫。

鍾靡初跟着她,一路走到煉器坊,拉住她,"大乘期雷劫不可小觑,你不去做準備,布置陣法,跑到這裏做什麽。"

顧浮遊在房中忙得腳不沾地,一把将她推到外面,說道:"我正是在做準備,你在這裏礙手礙腳,不要打攪我了,出去出去。"

"......"鍾靡初不知她葫蘆裏埋着什麽藥,哭笑不得,隻是渡劫乃是修行人頭等大事,也不敢貿然打攪她。

在屋外等候了片刻,終究不放心,踏進了傳送陣法。

逍遙城有一道傳送陣法,直連東海,陛下回了蓬萊島,召集了擅長陣法的族人,又帶了醫師,備足了丹藥,回了逍遙城來。

回來布置好消減雷劫的陣法後,該是午時了,隻因天上雷雲越急越厚,四周黯淡,風折樹腰,才顯得猶在黑夜。

顧浮遊終于從煉器坊出來時,天相已極爲可怖,如天塌之勢,如同鍾靡初所言,大乘期雷劫,非同小可。

觀之顧浮遊,絲毫不懼,倒是躍躍欲試。

大乘期的雷劫波及極廣,爲防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鍾靡初将位置選在逍遙城百裏之外的平原上。

顧浮遊倒也跟着她去了。醞釀一夜的雷劫,在她到後不久,轟然落下,天地都爲之一震。

顧浮遊站在陣法内,身旁是嚴陣以待的阿福,她眼中發射着雷霆的光芒,雷霆落下之際,本身不去接受雷霆的錘煉,而是手中奉出一物,此物直飛而上,替她受了雷霆。

雷霆如匠人的鐵錘,一擊錘煉在那靈物之上。靈物光芒大漲,耀眼灼目。

鍾靡初一怔,立即瞧出那是何物,凝聲道:"阿蠻!"氣她不顧自身,又心暖,觸動不已她将這東西一直惦記到現在,不惜以自身雷劫來鍛造。

那接了雷劫的靈物,正是顧浮遊以帝乙龍骨鍛造的護心鱗,要用這大乘期雷霆,做最後的錘煉。

【GL】見龍 - 太陽菌(完结)Where stories live. Discover 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