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灭人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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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智晗的脸抖动的厉害,越来越红,再这样憋气憋下去他必定昏过去。他咬着牙闭紧眼死死地攥着拳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脉搏逐渐加速。肉眼可见,他脖子上的青筋在起起伏伏地律动着。

按照民间传闻,人在离死亡很近时脑中会闪现一遍人生的点点滴滴。这也就是所谓的走马灯。一些意难平、高光瞬间、重要的人、等等对这人有特殊意义的事情会最后出现一次。无论这个说法对于否,蒋智晗没有重新看一遍以前的事,而是设想除了未来的模样。他隐隐约约看到很多人影,很多血,胸口说不上来的憋屈,眼泪亲不自禁地在眼皮地下出现。

突然,他在呼吸憋得难受之余还感受到了阵阵刺痛。对他这样一个身上白净的连一道疤痕都没有的人来说这痛宛如身体被锯断了一般强烈。

受到这样的刺激,他终于松了憋了快两分钟的气,急促地呼吸着,一手抚摸着胸口,一手捂住了脑门。干呕了一番后,他的大脑陷入一片混乱。叶旬泽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蒋智晗根本顾不上答复,只顾着调整自己的状态。把自己从鬼门关那里暂时抽回来。甚至稍微清醒一点后,他泪朦朦地两只眼睛傻傻地看着叶旬泽,静止了一会,嘴角缓缓上扬,低下了头,一手揉着后脑勺。

叶旬泽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蒋智晗晃了晃脑袋,没有抬头。"没事。让我缓缓再来一次。"他抬起从脖子到脸红得像个苹果一样的头来,看起了叶旬泽。

"你这么做是不科学的,出于自保人在昏迷后会自助呼吸。这样死不了的。"叶旬泽说道,"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啊。"

"科学......那你用科学解释一下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用科学解释一下......魔、鬼、魂、灵、神。"蒋智晗上气不接下气勉强地回道,"哪个人都可以讲科学,唯独你不行。你的产生连逻辑都没有......更别提科学了。"

"但是不难受吗?抖S啊。"他带着玩笑的口吻说蒋智晗这么做是有受虐倾向。

"你这个人......真是......"那句话就挂嘴边了,但又不想骂他,改了口:"够双标的。穷奇战那天疼不疼?还可劲儿地往里头冲......受了伤......还可怜巴巴跑来和我解释说是控制不了......我也控制不了我自己了,行不行祖宗。"

两人平静过后,蒋智晗靠着墙,说道,"我觉得这次不会难受了。死亡这件事很简单,如果想不疼,那就得真正意义上向往死亡 - 人生圆满的同时对此生无无愧无怨无悔。"就算蒋智晗说的没错,叶旬泽觉得一生中一件错事都没做错过也是不可能。从而可推理出无怨无悔也是不可能的。蒋智晗就像读了他的心一样地解答了他的疑惑,"这和对错无关。你可以下错一步棋,但是这同时你也可以做到落子无悔。"

他又不再呼吸。叶旬泽立刻把头转了过去,不想再目睹一人的死亡。虽然他知道蒋智晗必须死才能名正言顺地进魔府、就算死了两人也还会见面,这个感觉依旧不好受。凡人形态的他要离开了,正式结束了两人的凡人生涯。惊人的是蒋智晗明明有那么多关系好的朋友和家人,他竟然没有表现出一点惋惜。如果哪天他们能再回人间,他们也再也找不回从前的感觉了。叶旬泽都替蒋智晗叹气,他倒是看得云淡风轻。

的确如蒋智晗所料,这次的疼痛明显减小了。不过不排除他已经适应了的可能性。黑暗、血液、自相矛盾的那些感觉约束不住他了。就当脑海中的他自己走向那一束白光时,他的意识提醒他去做一件事。

他又一次睁开了双眼,抖抖索索地扶着墙站了起来。"叶旬泽!立正、稍息。"

叶旬泽被吓了一激灵,一时间还以为蒋智晗的魂魄和他说话呢。他仿佛条件反射一般,麻溜地站了起来,站的笔直,双手垂直地放在腿旁,正义的眼神盯着蒋智晗的头顶。

"你当过兵啊。"蒋智晗笑道。叶旬泽记了下来,这是他最后一次捧腹大笑了。

"我才十九,哪有时间当兵。"叶旬泽送了绷着身体的那劲,腰微微倾斜,肩膀也放了下来。叶旬泽后知后觉发现那只是一个玩笑话,尴尬地蹭了蹭鼻子,仔细一想自己还挺好笑,他连忙绷紧笑肌来防止笑得出声。

"来,抱一个。"蒋智晗展开手臂,"你应该感到非常的荣幸,我把我作为人的最后一个拥抱送给了你。"

"就算这次不抱你也已经把最后一次拥抱送给我了。"叶旬泽回想起穷奇战后那次。当时身上都是洞,可以说是赤裸着身子十分"坦诚"地与他相拥。这么一想还挺羞耻。

蒋智晗没有和他废话,一把把他拉了过去,重重地拍了两下他的背。蒋智晗身上有个死螨虫的味道,俗称:太阳味。别看他挺苗条的,这么一抱浑身软绵绵的。亏了还喜欢打篮球,一点肌肉都没有。这两个臭汗淋淋的男人恐怕都没想过会这一抱会舍不得分开。

就像手一松就从此分道扬镳永不相见一样。

不同于蒋智晗,叶旬泽的肉都是紧实的,浑身散发着战场和汗水的气味,还略带一丝清爽的薄荷味。心贴心,叶旬泽能听到蒋智晗从缓渐快又从快渐缓的砰砰心跳。叶旬泽的心脏却没跳过一下。已经不是人了,心跳了才奇怪呢。

蒋智晗呼出嘴里含着的气:"和你成为朋友我很高......"气不足了,最后一个字要等魂魄状态的蒋智晗说了。

叶旬泽附和着他的话,希望他还能听见:"和你做朋友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对的事。"过了几秒,蒋智晗走到了白光中。叶旬泽突然听不到他的心跳了。蒋智晗的全部重量压倒了叶旬泽一人身上。揽着他的背的那两只手也垂了下去,模仿着落地长钟左右晃了晃。他的头载到了叶旬泽的脖子处,柔软的头发渣渣的、还有点痒痒。

卓越说的话他更深刻的理解了。"明知人已逝,但偏偏认为只要有人守着,他的鬼魂就始终不会走。"

蒋智晗的心跳一停,四周立刻陷入一片漆黑。烛灯忽然间灭了。我说过要做你的一盏明灯。明灯灭了。叶旬泽抱这具尸体抱的更紧了。本来应该逐渐降温的尸体越来越热。

他抱着"巨型玩偶"在黑暗中等待着。黑暗和孤独感烘托出了十分吓人的气氛。蒋智晗说过,当叶旬泽消失后,他还照样视图和他说话,抱着一丝叶旬泽能够听到的希望与他交流。这次轮到叶旬泽做同样的事。即使没用,也让这一切变得不那么诡异。

"我之前有过我称作为朋友的人。但是在我遭遇霸凌、被他人孤立的时候没有一个'朋友'站出来过。我受到家庭带来的压力的时候他们骂我没能力。其实当时最能理解我的是我的妹妹,可我对她的妒忌心大于了感激。我逐渐相信我这一辈可能也就这样不招人待见的过了。巴不得变成现在这样,隐形起来让大家忘掉我。从此化为乌有。

"后来有一人来到了我的世界,他说:'只要你想,整个学校都跟你叫朋友都没什么问题,你长得那么帅,性格也挺好的'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人说我性格好。一直以来,我听得最多就是:你看你这大高个谁喜欢你啊。你说你啥也不精以后连个正经工作都找不到的。画画没前途的。你这一生算是废了。

"你问我为什么一直单身。并不是完全冷面无情不近女色,而是我配不上人家的喜欢。就连现在也是,我虽然希望你能陪着我,但是更怕连累了你。"

蒋智晗的体温凉了。叶旬泽松开了怀抱,依依不舍地把他放在了墙边。自己坐在了尸体的旁边。他不敢想象有一天蒋智晗居然和尸体画了等号。

叶旬泽冷笑了两声,对黑暗中的蒋智晗说,"我不知道我做的这一切是对是错。但我无法说服自己遇见你是错误的。可是如果你知道了什么,想和我分道而行请告诉我,我不会强迫你一直陪着我的。你什么都可以不信我,但是你要相信我会全心全力地去对你好,而不是自私地让你跟随着我的影子。"

叶旬泽已经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想说的,看来自言自语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件事还是蒋智晗的天赋高一些。叶旬泽看着无尽的走廊,对应着无尽的黑暗,内心莫名的难受,四周凉飕飕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黑,果然是最可怕的颜色。将之含义走,他身上的伤又开始痛,尤其时被女鬼咬了的那些地方。

由于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摸不到、什么都听不见、时间变得特别长。可以说是度秒如年。冰冷的空气让他不得不自己抱住自己,却让伤口更痛了。明光灭了。灯一关,周围不止不亮了,连温度都没了。原来这光对他这么重要啊。就像佑幽说过的黑色森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不带个光源还真不行。长时间在封闭空间中呆着,还一片漆黑,他内心非常压抑,唯一地念想就是蒋智晗能够快点回来。那烛灯再次亮起。

他瞎摸索着烛灯,怎么也找不到打开的机关,更不可能自己变出火苗。

天桥已断Where stories live. Discover 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