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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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快,不知不觉五十年就这么过去了。"卓越坐在周逸的对面。叶旬泽一心想着那只穷奇,根本没有进食的心思。

"穷奇稀有,为何还要猎呢?"叶旬泽问道,心中弱有不甘。"或许它只是想活着。难道它连这个权力也没有吗?"

卓越调整了一下坐姿,一看就是要讲故事了:"其实啊,五百年前魔府刚成立,穷奇每月都会出来觅食一次。一位名叫舜宇的告发全部恶魔,若能杀死一只穷奇就赏赐一个官职,跟着他吃香喝辣。他父亲是个小官儿,资源多,料理的事情也多,基本上不管他。这种好事对当时的平民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猎人丧了不少命,不过制造武器的可是赚了不少。见那么多人死了,人们也就不看重这事了。舜宇'钱'多烧手,叫侍卫搭建了一座宫殿,还搭上了自己的私家密集,甚至把他师父也变成了赠品,外加五个小兵。说只要交上穷奇既能获得这一切。这一传出去倒没引起他父亲的注意,但是好多穷孩子开始琢磨起来。

"在保住性命的前提下,怎么能得到这些呢?最著名的有这么几个办法。第一种是偷小崽,自己养到成年的穷奇。第二种是造假,反正到头也要杀了,不如用几个小动物拼凑成一个差不多的尸体糊弄过去。舜宇虽富,但也不傻,料到会有许多人用其他肉以假论真,于是每一位带着穷奇肉来拜访时他都摆放着一点染了色的骒獒肉,指责每一位说他的不是真的。基本上都招了。不过富人家,没什么没吃过的,瞒得过第一步,品尝后还是能断定是各种各样的混合体。

"人家嫌麻烦,直接说尸体,不能分割。造假这一行也就断了。偷小穷奇被杀的更惨,它的父母见到自己的孩子被抓走,一吼全魔府都能听见,一旦进了洞穴就别想出来。况且这洞穴还极其难找。最后一人涌了十余年发明了捕兽网,用这东西一下抓了三只。舜宇吃了直接升了一个魔阶,一下和父亲平起平坐。那之后,魔就疯了似的捕捉穷奇,直到把这东西吓得住在地底下,五十年才出来一次。"

叶旬泽听完这些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要把它逼上绝路?"

"因为它的血有价值啊。接任父亲,举办庆典的第一年我去了一趟人间,他们有一个比穷奇小点的兽,叫做象。只为它两颗象牙,人们把它的脸砍了下去,硬生生地剥夺它的生命。没有一个物种是神圣的。"

"平平淡淡过上一生就好了,何必那么残忍。"叶旬泽喝了一口汤,看着自己本应该没有的鞭子。

"可谁又甘愿平凡呢。"卓越道,"好了好了,去睡吧。明天带你见个人。"

叶旬泽带着沾染上一点穷奇的血的鞭子和听到的故事进了周逸的屋。辗转反侧不得入眠。

第二天叶旬泽赛过了太阳,在天还黑的时候就起了床,裹着被子打颤。这次,他梦到了那只穷奇。在梦里,昨天见到的那群恶魔围着它,箭不断射向它的眼睛,血瀑布般地流着。它张着大口,渴望着消灭这些残忍的敌人,奈何不管怎么伸头,也咬不到那群人。它不再反抗,生无可恋地睁着眼睛,盯着叶旬泽。但是它还会动,它痛的疯了一般的抖动,眼睛瞎了但是依旧能看出来那股怨恨。

叶旬泽大喊:"住手!"但这一刻他自己的声音提醒了他:"怎样才能不挨打?装瞎子。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大部分恶魔,就是这样的。"不吱声,不动弹,默默离开或是静静看着。千万记住,什么都不要做。

为时已晚,那两个字已经脱口而出,他的命已经和穷奇的命绑在了一起。他甚至能看见一条细细的血管和如同他胳膊那么粗的血管绑在了一起,形成一条红绳。红绳从天而降,掉在他手中。他拼了命地想要解开那两根粗细不一的线,可是越是拼命这条绳子系得越紧。

就在这时,箭射向他。一般的梦感受不到疼。但可能是最近疼的太多了,他自己都可以模拟出箭插进眼睛的感觉。他恨呐。那感觉实在是太逼真了。

他向后看,渴望看到某种光源,可当他回头的时候眼睛都没了。看什么看。他渴望听到一个声音,听到箭嗖嗖划过天空以外的声音。哪怕调戏般地骂他一句,哪怕职责他傻,哪怕...哪怕只是一个轻轻敲在身上的雪球。至少那些都不会痛。他竖起耳朵听,只能听到风:嗖嗖嗖嗖嗖嗖......鸿鹊你唱一句也好啊。他眼中的怒火都不燃了,站在刀枪血雨中,已是千疮百孔。身体疼的哆嗦个不停,倒地后还依旧抽搐着。

梦不醒。人不死。

死时会看到什么吗?会看到死灵?会看到旧时光?美好?悲惨?还是无感。在他的梦中,死只有痛。胸口,脑子,眼睛,所有的器官都像被放入了搅拌机,肉都成汁了才罢休。解脱!他坐了起来,裹着被子,迟迟不敢睁开双眼。一是适应了黑暗。二是害怕睁眼时又看到梦里的那一幕。

放慢呼吸,平静心情,坐等那场梦淡去。终于睁开眼睛,他用手抚摸额头,没有一滴汗水。叶旬泽试着让身体不再抖动,可是没有一点作用。有些东西越想忘记,越是刻骨铭心。穷奇绝望的嚎叫仿佛就在窗外,他踏上鞋,跌跌撞撞地走到那里,却只看到了一排排房子。"哈......"他张开嘴,颤抖的声音呼着气倒在了床上。

眼前还能隐隐约约能看到那些射向他的箭,刺到身上却不疼。望着现实中空空荡荡的房间,他突然间有点恍惚:现实,梦境,希望,又回到现实。现实引向希望,希望影响梦境,梦境映现现实。这就像那天骒獒奔跑的轨迹一样,不停地绕圆;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渐渐步入绝望。床边放了几颗河边捡的小石子,他像盘核桃一样玩着它们,滑溜溜,冰凉凉的,还蛮舒服。

当他要从噩梦中缓过来时,那红绳突然出现在他另一只手中。当然,只是他的想象罢了。他想也没想,把石头摔倒了地上。腾出两只手去解开那条绳子。可两只手碰到红绳后,它溃烂了,暗淡了,消失了。"呵......呵呵。"他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磨出好几个茧子的手。

"周逸?"卓越这次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应该是听到了石头落地的声音,匆忙赶来,"没事吧。"

叶旬泽看卓越的眼神充满了绝望,仿佛在说:你看我这样像是没事吗?樱花色的唇开了一个缝,"没事。"说话的时候他还能听到穷奇越来越弱的叫声,还能听到自己的内心的呐喊,很难想象他能这么自欺欺人。

"那好。"卓越不可能看不出他口是心非,但是既然他倔强地说没事,那她还不如不管。"衣物放在桌上,起来换上下楼找我。"她果断地说完后就要出门,却停止了脚步。她似乎也受不了这么残忍的自己,"不急,多休息。有精神了我们再去也不迟。"


天桥已断Opowieści tętniące życiem. Odkryj je tera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