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已断

大馒头

"不是浪子啊。"一群胖子凑近一看，他们穿的衣服太好了，实在不想一个流浪汉该有的样子。由于魔侍头上没有犄角，他们很快辨出了这几人的身份，"魔侍。老傅有牌面啊！"

菜上齐了，所有人分别坐在一个石墩上，随着诱人的油香还有一丝清甜的酒香扑鼻而来。傅恒拿来了两大壶的酒，挨个倒上，直到遇见了甜甜，弯下腰对她说，"咱小朋友就不饮酒了，你说呢？"

甜甜把脚翘在膝盖上，吊儿郎当的说，"尝尝也没事。"这小女孩长得可可矮矮的，但平时一举一动就没个女孩的样子。

"小屁孩你别瞎逞强，没家长管你就无法无天了是吧。"魏阳吼道，一把夺过了她的杯子。

分完酒，傅恒也落了座。"今儿来的这些人可是贵客，魂师来之前没报备一声，招待不周还请大家海涵。都不用客气，这儿没什么规矩，就当自己家一样就好了。"

叶旬泽旁边是一位壮汉，还没等傅恒说完就开始抱着碗吃了起来，像个没见过世面的猪似的。叶旬泽向蒋智晗那边挪了挪，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肉。放入嘴中，油汁在嘴里活蹦乱跳，咸盐刺激着舌头上的味蕾。这种感觉美妙的让他不舍得咽下。蒋智晗递给了他半块馒头，两个腮帮子塞满了食物，正津津有味地嚼着。

他终于把肉咽了下去，咬了一口松软的馒头。面在口水的浸泡像棉花糖一般融化，大麦的香味充满了整个口腔。

"我说师妹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看你把他们饿的成什么样了，这怎么干的动体力活啊。"

"我让他们喝的是伍珍汤，补充体力的。"

"以后大家想过来就过来，来者是客，我都会好好招待的。"他笑着对魔侍说道。

"你别胡来，魔君不是你我能惹的。"

"嗐，一日三餐这种事没人会在意的，你尽管放心。"

叶旬泽感到一人戳了戳自己的肩胛骨，回过头，看到魏阳探出脑袋，隔着一位胖子和叶旬泽说："咱以后别跑大老远去森林了，水果也不顶事儿，还是这大馒头管饱。以后就来这儿吃吧。"

"君子所见略同。"蒋智晗向后斜，扭过头来和魏阳击了个掌。"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小兄弟，"叶旬泽没有回应，"小兄弟？"叶旬泽这才看向身边的那个胖子。"你的武器不错，现在魔侍都能携带这么好的武器了吗？"寻意在叶旬泽身上缠的更紧了。

"什么武器？"这里为数不多的正常身材的男人一边咬着馒头一边站在了石墩上，问道。

胖子指向寻意，"这鞭子啊。"

听到这个，好多人端着酒、肉、干粮、凑到了叶旬泽跟前，把他围住。一人揉着双下巴观察到，"兄台小小年纪竟能掌握如此高等的武器，我等实在佩服。不知能否有这荣幸拿在手上观摩观摩？"这人说的很客气，不同于接下来这位。

他把胳膊放在了蒋智晗的背上，伸出手就去够叶旬泽的寻意。"别那么小气，我就拿来看看。"

被挤在中间的叶旬泽有些喘不过气来，本来就被那个叫花子老头气的不轻，现在又被这群无家可归者招惹。他拼尽全力保护寻意，他们越是这样赶鸭子上架，他越是不想让他们碰它。

魂鹭见状想要上前阻止。傅恒把手放在了她的小臂上，按下了她，轻声道，"他早晚要学会面对这些的，这种事你不必插手。"

"你收留的都是些什么人......"魂鹭小声指责道，确保他"收留"的那些人听不到。

"单纯的人。"他笑道，"不懂什么规矩也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他们可能今天吃上一口饭，有个地方睡觉就满足了。知道明天不会被赶出去，不会再流浪在那大街上，他们就知足了。要是能当上官，拥有一件宝物那当然好，但是若没有也无妨。"

"我看这不是浪子，这就是混子。"

傅恒挑眉一笑，"那你岂不是爱上了一个混子。"

魂鹭的脸霎时通红，"谁爱上你了？！"说着扭过头去，"我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回去吧。你这么有天赋，就这么给一帮流浪汉当厨子实在是太屈才了。"

他们同门的那段时光里，他属于出类拔萃。远没有宋宇宁努力，谈笑间就超越了所有同届弟子。除非师父逼他念书练剑，他剩余的时间要么是晒太阳要么是和师兄弟打闹。但是比武大赛中总是名列前茅。就是这么一个天资高得让魂鹭望尘莫及的讨厌人物。这样一个人，突然就放弃了这条路，魂鹭至今无法理解。

"人各有志，魂师。"他说完举起杯子，碰了一下魂鹭的那杯，仰起头一饮而尽。当甘甜的酒水顺着喉咙流进肚里，他"哈"了一声。"我走了他们怎么办？再说，我不做饭，你上哪找人间的美食？"在魂鹭吸气想要反驳时，他说，"我离开那日就已经做好了毕生的打算，况且我也不觉得这是在荒废一生。"

"又不抢了你的，就拿来看看嘛。""就是，我们来帮你鉴定一下你这武器到底有没有老邱吹的那么神，别被骗了。""怎能有假，我刚才就差把眼睛贴到他的鞭子上了，千真万确啊。""别吓着孩子了。""我这么大还没见过一个神器呢，让我们开开眼界呗。"

叶旬泽就像一颗臭鸡蛋，周围到处都是一只只苍蝇在嗡嗡做响，烦的要命。一米九的大高个此时都显得无比渺小他身体开始抽搐，眼睛挤了起来，终于忍无可忍："别围着我。"声音太小了，混入了一片躁乱之中，没有产生半点影响。"别围着我！"他吼道。

这一吼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他。他伸着脖子，坐的那叫一个端正，咽了一口口水来掩饰心中的慌张。趁着大家还在愣神，他说着"别跟过来"从人群的缝隙中穿出。

他走到小塘边，在石头摊上坐下，呼了一口气，一只手像安抚小动物一样抚摸着寻意。独自一人望着被夜色照的发紫的池塘。浮在水面上的睡莲发着清甜的香气。这香气不止引蝶，就连叶旬泽也有游到其附近闻上一闻的冲动。乳白色的花瓣一层一层的包裹住黄色的花蕊。他把手放到凉凉的水中，感受着水敷在手上微微抖动。

饭桌上并不缺他这一人，照样热热闹闹的聊着天，喝着酒。他听着背后的人有说有笑的吃着饭，肚子直作响，心里空荡荡。寻意把自己绕到了叶旬泽的手腕上，让他有一种被人挽着的感觉，不至于那么寂寞。

"你不吃饭了？"蒋智晗神不知鬼不觉中来到了他的身旁，把两杯酒放在身旁，在他的左侧坐下，同样把手泡到冰冷的湖水中。他的另一只手把半个馒头递给叶旬泽，馒头上还放着肉和菜。"不用谢。"

叶旬泽抿嘴笑了一下，点着头接过了馒头，大口咬上一口。他眉头先是一皱，然后眼睛一亮，慢慢咀嚼。虽然是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饭菜，但每一口都回味无穷，无比满足。蒋智晗开口道，"我以前一直不喜欢吃馒头，因为总觉得我又不是农村人，为什么要吃这种食物。但是我越是不喜欢吃，我妈就越蒸。现在不用被她强行喂食了，反倒想了。"

叶旬泽点头，没说话。蒋智晗躺了下来，"其实你只要跟他们说：不好意思，我不想让你们碰我的鞭子。他们不会跟你计较的。"

"别装哑巴了，泽泽。"

"我不喜欢那么多人围着我。热。烦。我也不想让他们碰寻意。脏。他们脏，寻意也脏。但是我也不想和这种人说话。"

"嘿！"又一人突然从身后扑了过来，双手放到了叶旬泽的肩上。"叶兄你怎么离席了？"魏阳满嘴的吃的，说话的时候还喷出来不少。"他们想看看寻意你就让他们看看呗，犯不上那么小气。"

这倒好，说的叶旬泽又闭口不言了。蒋智晗恶狠狠地瞪了一下魏阳。魏阳委屈地耸了耸肩，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错话了。

叶旬泽一离席，那几个胖子你看我我看你，唯一一个正常体重的人说，"你看，果真把那孩子吓着了吧。好了好了，都会去好好吃饭，吃饱了就回屋里去。"这才消停下来。

为了调节气氛，傅恒闷了一杯酒，开始给大家讲他是魔侍的时候的趣事。"我们那时候跟你们不是一个制度，一通过庆典就能成魔，不需要你们现在的这种训练。那个那个叫啥来着，哦对，那个奎桑来到我面前。打量我了三四秒，然后面无表情甚至还有点嫌弃就走了，估计想着这人看起来就成不了才。结果两年后师位赛我两招把他的那几个壮汉打得半死不活。他说要收我为徒，我字正腔圆地拒绝了他。好小子当时不要爷，那时候后悔可太晚了。你们是没看见，他的脸都绿了。"

蒋智晗在魏阳的耳边说道，"吃快点儿去池塘边找我。"然后也推出了椅子，"谢谢傅恒兄款待，我去池塘那溜溜弯。"

魏阳狼吞虎咽地三两口把一整个馒头塞进了嘴里，嘴都闭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