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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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傲雪也對今日之事的順利感到驚訝,她原以為還需費些功夫, 豈料雲煙早已有了法子, 讓這些一個個牛脾氣的将領們心甘情願地來到她面前來任由她看診。

中途雲煙看着時間差不多, 離席回了一趟裏屋, 将陸升身上的銀針一一拔除, 随後簡單叮囑了兩句,就又來到外邊繼續給一衆将領們看診, 她中途離席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在外等候的将領們竟無一聲怨言, 林傲雪對雲煙的手段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百餘個将領全部驗完, 耗費了将近一個下午的時間,待最後一人也看過, 天邊都已經開始泛灰,雲煙臉上露出疲态,林傲雪心疼極了, 便對她道:

"煙兒,要不今日不回醫館了, 就在營裏住下。"

雲煙聞言, 挑着眉笑道:

"怎麽,将軍可是又甚想法?"

林傲雪臉一紅, 裴青還未離開,此時在旁聽到這麽一句,他知曉內情,當即無奈地長嘆一口氣, 感覺自己受到了很深的傷害,便高聲唱了一聲告退,然後飛快離開軍醫營,不一會兒就連背影都消失了。

林傲雪驚得兩眼一瞪,雲煙哈哈笑開,感覺有趣極了。

她朝林傲雪懷裏一撲,笑吟吟地擡眼看她:

"怎麽樣?佩不佩服?"

林傲雪哪裏會不佩服,簡直佩服死了。她用力将雲煙環緊,連道數聲佩服,然後心疼地揉了揉雲煙的臉,又給她按了一下額角的穴位,松緩一下疲憊的精神,這才又問:

"累不累?"

她沒有問雲煙檢驗的結果如何,隻心疼雲煙為此付出諸多心血,必定感到疲累,令她着實心疼。雲煙卻搖了搖頭,窩在林傲雪懷裏,聞着這人身上淡淡的皂香,她覺得非常溫暖,方才即便有些疲憊,也很快就消散了去。

作為醫者,每日要接觸許許多多的病人,她以前在軍醫營裏為傷兵診治的時候,常常動不動就是幾天幾夜地熬。

沒有人過得輕松,便是林傲雪,她作為一軍之将,也經常會有不得不處理的緊急事務等着她,若是遇上戰事,他們在外行軍,幾天幾夜風餐露宿,比這個可苦得多了。

"不累。"

她微笑着說,随後又朝林傲雪的臂彎裏蹭了蹭,雖然嘴上說着不累,但身體上的疲憊還是漸漸顯露出來,雲煙輕輕閉上雙眼,靠在林傲雪身上,很快竟有了困意。

林傲雪抿了抿唇,見雲煙站着都要睡着,心疼極了,她将雲煙抱起來,走到軍帳裏,将其放在床榻上,又給雲煙蓋了一層棉被,随後就轉身要走。

雲煙睜眼看向她,問道:

"你去哪兒?"

林傲雪轉頭一笑:

"你先躺一會兒,我去夥房端兩份飯菜。"

雲煙聞言,偏着腦袋笑起來。

原來林傲雪不是要走,她還會回來。

林傲雪不想讓雲煙久等,她去了夥房,見勤務兵正忙得不可開交,每個人都在夥房裏團團轉,林傲雪以權謀私,吩咐廚子先盛了兩份飯菜出來,然後端着兩口大碗又蹬蹬蹬地跑回軍醫營。

林傲雪不在身邊,雲煙的睡眠很淺,當林傲雪前腳踏進軍帳裏,雲煙便醒了過來,她撐着身子坐起,想從床鋪上下來,但林傲雪先一步走過去,将碗碟放在床頭的矮幾上,然後雙手扶住雲煙的肩膀,言道:

"你就別起來了,我喂你。"

雲煙面露驚訝,林傲雪卻不将此當回事兒,她端起一碗飯菜,為了方便喂給雲煙,她刻意拿了一支小勺,将那飯菜舀起來遞到雲煙嘴邊,面上神情極為溫柔:

"來,張嘴。"

雲煙不曾想有一日自己會被林傲雪當做孩子似的哄着吃飯,她感覺新奇極了,便也不堅持自己動手。林傲雪平日裏可是大忙人,她自己忙起來也實在分|身無暇,故而兩人之間其實少有私下接觸的時候。

她們都是理智且聰慧的人,不會讓私人的情感耽誤太多各自身上的事情,這樣帶來的結果就是她們能在一起的時間非常短暫,現下難得有一點時間溫存,雲煙自是願意全身心地享受林傲雪帶給她的溫柔。

她就着林傲雪遞過來的勺子吃飯,林傲雪極為耐心,一勺一勺的喂着,雲煙吃了幾口,待林傲雪下一勺再喂過來,她便搖了搖頭,不再張口。

林傲雪面露不解,眼中投射出兩分疑惑之意,雲煙朝她努了努嘴,道:

"你光喂我,自己怎麽不吃?"

林傲雪這才恍然,笑道:

"你先吃,我待會兒再吃。"

雲煙聞言柳眉倒豎,橫了林傲雪一眼:

"不行,你若這般,我便還是自己動手,現下飯菜涼得快,待會兒你那飯菜就入不得口了。"

她說着,伸出手來要接林傲雪手裏的飯菜,林傲雪立時将手中碗擡高了一些,然後飛快将先前遞給雲煙的勺子一口咬在自己嘴裏,嚼了兩口就咕咚一聲咽下去,随後得意洋洋地瞅着雲煙,笑道:

"這樣不就好了。"

雲煙一愣。

林傲雪沒得意一會兒,忽然覺得不對。

勺子還被她含在嘴裏,但她的臉色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變紅。

她又開始害羞了。

她的行動往往先于自己的意識,直到她将那一口飯菜吞進肚子裏,她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麽。一時間,林傲雪的心跳不受控制地飛快躍動起來,将她羞得面紅耳赤,又開始四處尋找地洞了。

雲煙隻愣了一下就回過神來,她自是不介意與林傲雪共用一隻勺子,但看這樣子,林傲雪自己已經在意得不行了。林傲雪羞得無地自容,手足無措,幹脆将那飯菜推到雲煙手裏,她又将事情搞砸,既然如此,那雲煙還是自己動手吧。

林傲雪自暴自棄地想着。

見林傲雪如此羞憤,雲煙噗嗤一聲笑出來,她無奈地接過林傲雪手裏的碗勺,挑着眉笑道:

"這勺子......"

啊......林傲雪眉角狂跳,一步邁出去要将另外一份飯菜配套的竹筷遞給雲煙。豈料雲煙快她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對她道:

"你坐下。"

林傲雪絞着手指,緊抿着唇,不言不語,也沒有動作。

"坐下。"

雲煙又重複一遍。

林傲雪向來懼于雲煙之威,便隻得順從地往那床沿一坐,豈知雲煙就着方才那一支勺子舀了一勺飯菜起來遞到林傲雪嘴邊,笑道:

"怎麽?害羞了?"

林傲雪大窘,害羞這件事情,怎麽能直接說出來呢?!雲煙為什麽每次看破她的窘迫,都要立馬戳穿呢?還能不能愉快吃飯了?!

雲煙被林傲雪這個模樣逗笑了,她揚了揚手裏的勺子,喂飯的主動權忽然就調換過來,笑吟吟地開口:

"來,我喂你。"

林傲雪羞得不行,簡直想直接投入大地母親的懷抱。

她咬了咬牙,想反駁什麽,然則雲煙又說:

"剛才不是挺爽快的嘛?難不成你嫌棄我?"

雲煙話已說到這個份上,林傲雪不得不舉手投降,喉頭一動,張嘴将那盛了飯的勺子含入口中,用力嚼了兩下,初時還很窘迫,但嚼了兩口之後,她臉上的神情就變得微妙起來,怎麽這飯菜好像比剛才好吃一些?

她眨巴着眼睛,嘴裏嚼得津津有味,雲煙失笑,便就着林傲雪用過的勺子又自行舀了一口飯菜。原本是林傲雪挑起的事情,結果變成林傲雪坐在床邊,雲煙手裏端着碗碟,喂林傲雪一口,然後自己再用一口,一碗飯菜吃完,雲煙已經飽腹。

林傲雪的飯量比雲煙大,見雲煙吃好了,她就轉手将另外一碗飯菜端起來,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反正她順手拿過剛才用過的勺子,就着飯勺狼吞虎咽地将涼了一半的飯菜三兩下全部塞進肚子裏。

雲煙在旁看着林傲雪吃飯,眼裏溫溫柔柔,眼見那飯菜見底,雲煙問了一句:

"夠不夠?"

林傲雪每天練武要消耗很多體力,飯量大一些不足為奇。林傲雪比雲煙多吃那麽多,已經很不好意思了,雲煙再這樣一問,她感覺羞臊得不行,便裝模作樣地輕咳一聲,言道:

"嗯,已經夠了。"

事實上,剛到八成飽。

但她不會把這個事實說出來的。

雲煙瞅着她笑,林傲雪覺得不好意思,便去倒了一杯茶水過來,給雲煙一杯自己一杯,漱了漱口。

雲煙看着林傲雪在屋子裏忙前忙後,又将碗碟收好了準備拿出去,她便叫住林傲雪:

"傲雪。"

林傲雪聞聲止步,回頭看向雲煙,但聽雲煙問道:

"今夜你住何處?"

林傲雪愣了一下,老老實實地回答:

"自然是住軍帳裏。"

雲煙顯然對這個回答不滿意,她抿了抿唇,沒再言語,林傲雪敏銳地感覺到雲煙內心不悅,她眨巴着眼睛,忽然福至心靈,又補了一句:

"我與你一起住這個軍帳。"

喲,怎麽突然變聰明了?

雲煙擡眸再看向林傲雪的時候,後者已經慌慌張張地跑走了。

林傲雪紅着臉從軍醫營出來,心裏噗通噗通跳個不停,她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不害臊了 。咬緊牙關在營外站了一會兒,林傲雪将心情平複下來之後,再把已經空了的碗碟送去夥房,随後又很快回到雲煙身邊。

外邊完全暗下來,林傲雪回到軍醫營的時候,天色已灰蒙蒙的,軍醫營裏有很多空置的軍帳,為了方便戰事突起,受傷的将士們可以有地方落腳歇息。

營地裏冬日時常都有熱水供應,林傲雪順道打了兩盆溫水,端到房中去,細心地替雲煙擦了臉和手,又将另一盆溫水端過來放在床前,欲給雲煙泡腳,今日雲煙給那些将領看診,幾乎一整日都沒站起來走兩步,雙腿早就僵了,現下天寒,泡一泡晚上睡得能舒服一些。

對于林傲雪的細心和體貼,雲煙既意外又動容,柔唇輕啓,小聲道了一句:

"這樣不太好。"

軍醫營外邊來來往往人多,作為三軍之将的林傲雪竟親身服侍她泡腳,若叫有心人看了去,恐怕會生出亂子。

然則林傲雪卻沒理會那些,她不由分手将雲煙的腿擒過來,替雲煙将鞋襪褪去,将她的腳浸泡在溫水裏,又伸出手去輕輕在雲煙玉足上按揉兩下,替雲煙松緩足上經絡,同時嘴裏說着:

"我們以後會成親,我會娶你為妻,我為你做什麽都是應該的,也是甘願的,他們愛怎麽說讓他們去說,眼下這般再如何,也就斥我一聲耽于美色。"

言及此處,她忽然笑了,擡眸看向雲煙,那一雙眼睛裏流光溢彩,充斥着即将滿溢而出的歡欣,将矜持羞澀的情緒跑諸腦後,她隻想用最直白的言語告訴雲煙,她喜歡她,隻要雲煙在她身邊,她就滿心歡喜,不管做什麽,她都非常愉悅:

"再說了,煙兒那麽美,耽于煙兒的美色我樂意,他們管不着。"

屋子裏已經燃起燭火,雲煙借着燭火的光芒看着林傲雪認真的臉龐,她心裏酸酸澀澀的,卻又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滿足。林傲雪肯為她屈身做這些事情,她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然則林傲雪這話說出來,她卻忽然明白過來,原來不止林傲雪會患得患失,她也會。

她探手過去,捧起林傲雪的臉頰,心裏有一股情誼仿佛要從她的胸腔中噴薄出來,讓她無法抑制此刻翻湧在她心頭的感情。她垂下頭,用力親吻林傲雪的眉心眼睑,再緩緩滑落下來,掠過林傲雪的鼻尖,吻在後者略有些幹澀的嘴唇上。

林傲雪沒有拒絕雲煙的親吻,她的手依舊撫在雲煙的腳背上,溫軟細滑的肌膚觸感溫潤。

雲煙的柔唇将林傲雪的嘴唇濡濕,她們彼此親昵地摩挲,林傲雪被迫屏住呼吸,眼中神光漸漸迷醉,心神一點一點沉浸進去,忽然,雲煙身子向後一倒,雙足從水中嘩啦一聲脫離出來。

雲煙托着林傲雪的下颌,林傲雪順勢撲出去,不偏不倚地将雲煙壓在身下。

"煙兒......"

林傲雪輕輕喚了一聲,目不轉睛地凝望着雲煙的眼睛。

雲煙神情柔和,眼裏像是盛放着一蓬柔軟的春水,從心底翻湧上來,浸入林傲雪的心裏,讓她那一顆心泛起兩分酸澀的感覺,但更多的卻是止不住的歡喜。

她們彼此對視,眸心倒映出對方的容顏。

雲煙不允林傲雪再多說什麽,她主動托着後者的臉頰再一次吻上去,她的吻熾熱又飽含深情,要将自己完完全全交托給眼前這個人,她一刻也不想再等,等那漫長不知何時才能抵達的婚期。

她将眼前之人用力擁抱在懷裏,雙臂收得很緊,幾乎讓自己無法喘息,林傲雪第一次在雲煙身上感受到如此熾烈的感情,喧嚣澎湃的熱情裏糾纏着毫不遮掩的歡喜,纏纏綿綿,涓流不息。

随着雲煙越漸用力的擁抱,林傲雪的目光變得越來越深邃,那一雙眼眸深處,好似起伏着無法言喻的波濤。

她無法抵擋雲煙的魅力,這個女人是一種慢性的毒|藥,随着時間的推移,漸漸深入她的肺腑,融入血肉,與她的心糾纏在一起,再也不能剝離。

雲煙明白林傲雪的心意,她揚起脖子,用力親吻林傲雪的耳垂,在林傲雪兩眼朦胧,神智漸漸迷糊,喉嚨裏不由自主溢出一抹輕哼之時,附于其耳側溫聲說道:

"你準備好了?可不許臨陣脫逃。"

她的聲音酥媚入骨,讓林傲雪背脊一顫,像是被下了藥似的,四肢酸麻,渾身骨頭酥癢難熬。

林傲雪心裏騰起一股火,頃刻間燒光了她的理智,她甚至忘記了她們此刻是在人多眼雜的軍醫營裏,心裏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欲望。

她的呼吸越漸急促,但神态卻略顯張惶。

上一次在雲煙的小院兒裏,她學了不少東西,也明白了撫弄與親吻還能産生奇妙的效用。但這一切都還未真正付諸實踐,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也不知道當欲望攀升到頂峰的時候,該如何繼續,她心中忐忑猶疑,化為最真切的緊張顯現在她的眼睛裏。

"我會把所有你想學的,都教給你。"

雲煙的聲音依舊溫柔,伴着她灼熱又濃稠的呼吸,夾帶着陣陣馨香,噴吐在林傲雪的耳廓上。她扶住林傲雪的手,牽引着林傲雪笨拙的五指爬上高地,她主動獻身,去做林傲雪的軍師,任由這心尖上的人在她柔軟又敏感的嬌軀上,開疆擴土,攻城略地。

林傲雪心裏的羞澀因着雲煙這句話忽然消散了去,她抿緊唇,用力點了點頭,那一抹赤誠的真心灼在雲煙的眼睛裏,将她的心燒得滾燙,也越來越癡迷。

認定了一個人,便再也不會放手,她願意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付于眼前之人,用盡自己所有,竭盡所能,将她們的後半生緊緊綁在一起。

夜色漸深,屋子裏不時有溫言軟語之聲窸窸窣窣,窗外寂靜,這一夜,所有的事物都顯得格外安靜。

林傲雪是被清晨唧唧的鳥鳴喚醒的,陽光從窗戶裏透出來,灑在林傲雪的眼睑上,讓她緊閉的雙眼前面好似出現了一抹紅光。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眼睑顫抖一下,随後才緩緩睜開。

在短暫的迷糊之後,思緒漸漸清晰,視線自帳內不大的空間掃過,她那一雙澄澈的黑眸裏漸漸透出驚訝,而後是惶惑,很快又想起了昨夜的事情,轉變成嬌羞欣喜,還有那麽一點小小的得意。

懷中之人稍稍一動,像是小貓似的,那溫暖柔滑的觸感,撞在心間,令林傲雪心神搖曳。她的視線向下挪移數寸,便見懷中的姑娘閉着雙眼枕在她的肩膀上,從棉被上露出的半截光滑玉臂看起來像是上等的羊脂玉膏,白璧無瑕,賞心悅目。

而她自己身上的衣衫并未完全滑落,縱然在昨夜那般情難自禁的情況下,雲煙也顧慮着林傲雪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不像在她自己的小院中時,那麽肆無忌憚地去剝林傲雪的衣裳。

林傲雪眉眼微彎,目光中露出難以遮掩的溫柔,像是清泉似的,在眼底嘩啦啦地流淌。她情不自禁地偏了偏頭,輕輕吻在雲煙的眉角,這一吻極輕,傾盡了她一顆真心,像是春日的雪,軟得幾乎化開。

雖然她的動作已經盡可能放得更輕,但依舊将雲煙驚醒,雲煙眉頭微蹙,輕輕哼了兩聲,不滿于林傲雪的搔弄,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繼續熟睡。

雖然林傲雪的悟性很高,但她到底是初學,過程跌跌撞撞,走了不少彎路,将雲煙折騰得不行,及至睡前,雲煙還在心裏喟然長嘆,早該想到的,又一次自作自受。

教不嚴,師之惰,這人還要好好打磨。

雲煙甚少賴床,這少見的孩子氣的舉動撞進林傲雪心裏,讓她一下子把控不住,又探過去親了一口。

這下雲煙徹底醒了。

"唔......壞家夥。"

她嘴裏呢喃着,嬌嗔地咕哝了一句。而後眼睑費力地顫了幾下,眸子一睜,便與林傲雪深邃的眼瞳對在一起。

"早啊,煙兒。"

林傲雪嘴角擒着笑,眼裏藏了一蓬璀璨耀眼的光芒。

雲煙亦彎了彎眉眼,探出兩臂環住林傲雪的肩膀,跟着應道:

"早呀。"

清晨醒來,最愛的人就在身邊,何其幸福。

林傲雪将額頭與雲煙貼在一起,目光不由自主地朝下挪移,瞥過那掩藏在棉被下的一蓬風景,她雙頰一紅,又有了兩分羞赧之意。

"昨日不見你害羞,怎麽這會兒又羞上了?"

雲煙一點也不介意将自己的身子交給眼前之人觀賞,她甚至自然而然地扭動一下腰肢,将女子柔軟妩媚的美好樣貌完完全全呈現在林傲雪眼前,勾得林傲雪兩眼發直,呼吸越漸急促起來。

然而不等林傲雪又進一步的舉措,雲煙便又捧起她的臉,笑吟吟地在林傲雪唇上啄了一口,言道:

"不行,已經很晚了,該起了。"

林傲雪不得不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外邊的天色,正如雲煙所言,真的已經很晚了,天已經快亮了。軍醫營裏一直很忙,林傲雪在軍醫營過夜,還睡到日曬三竿再起來的話,一定會惹人非議。

她啧了啧嘴,忽然十分怨念,抿着唇言道:

"我後悔了,昨天應該讓你去我那裏。"

她那個大将軍的營帳平日裏可沒有什麽人敢闖。

雲煙聞言,忍俊不禁,輕輕拍了拍林傲雪的臉頰,笑道:

"誰說不是呢。"

林傲雪兩眼一瞪:

"煙兒為什麽不提醒我?"

雲煙也跟着瞪了眼睛:

"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快起開!"

說着,她還踹了林傲雪一腳。

雲煙這一腳對林傲雪而言不痛不癢,但林傲雪也知道,的确該起來了,她不情不願地從床鋪上爬起來,雲煙身上不着寸縷,為了不讓雲煙着涼,林傲雪便将散在床頭床尾的衣服都撿起來,仔細地幫雲煙穿在身上。

在掀開棉被之時,她意外發現在那床單上多了幾點落紅。

林傲雪動作一頓,臉現驚恐,轉頭急吼吼地抓着雲煙追問:

"咋還流血了?我昨晚傷到你了?傷哪兒了?嚴不嚴重?"

雲煙難得紅了臉,她不着痕跡地将雙腿并起,又下意識地抿了抿唇,見林傲雪當真急得不行,她無奈極了,隻好讓林傲雪靠過去一些,林傲雪依言朝雲煙靠攏過去,但聽雲煙在她耳邊溫聲說道:

"這是落紅,便是女子......嗯,将身子第一次交給夫家的時候,會出現的東西。"

林傲雪聞言呆住,她的呼吸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兩手攥緊成拳,臉上露出惶惑之色。

她昨夜莽撞,磕磕絆絆,又緊張,帳內吹滅燭火之後黑漆漆的看不真切,中途的确聽到雲煙有過沉悶的痛哼,但她追問,雲煙便道無事,她便也沒有放在心上,哪裏曉得竟還流了那麽多血。

林傲雪難以抑制地心痛,眼眶也在頃刻間紅了。

雲煙不料她告訴林傲雪這些東西,會讓林傲雪突然紅了眼睛,不由靠進林傲雪懷裏,捧起林傲雪的臉頰,小聲問道:

"怎麽了?"

林傲雪兩眼通紅,從來沒有人告訴她需要注意些什麽,沒有人教導她房帷之事,所以她也不懂女子的落紅有多麽珍貴。她更不料,雲煙這個看似久經風月的女人,在煙雨樓那樣的地方駐留那麽多年,竟還保有處子之身。

但在這一刻,聽到雲煙輕描淡寫地對她所說的話,這幾滴落紅便化作鋒利的匕首刺進她的心裏,她的心像是撕裂似的,痛得鑽心。

她才明白過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麽混賬事,她心裏像是墜着一塊千斤重的石頭,将她不斷拉扯,墜着她一直向下沉淪,滿心慌亂。

她感覺自己罪不可赦,無知無畏,犯下大過。

愧疚灌滿她的胸口,即将從她的雙眼裏溢出來。

林傲雪的愧疚刺痛了雲煙的眼睛,她眸子裏的溫情忽然一點一點淡了下去,她依舊凝望着林傲雪臉龐上的舊傷,但裏邊的溫柔卻變得冷硬起來。她抿了抿唇,忽然問道:

"你很愧疚?"

林傲雪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突如其來的痛苦攪亂了她的心神,讓她沒能注意到雲煙言語中的失望。

聞言,雲煙忽而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微笑,這個笑容很淡很淡,寡淡得隻能讓人感覺到那笑容中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漠然。林傲雪後知後覺,她的心忽然慌亂起來,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為什麽雲煙的态度一下子變得如此清寒。

雲煙松開捧在林傲雪臉頰側邊的手,态度冷然地對她說:

"林将軍,你可以出去了。"

林傲雪手足無措。

"煙兒......"

"出去!"

她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語氣也不容置疑。

林傲雪很慌,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但在雲煙冷厲的目光中,她不得不妥協,隻能垂頭喪氣,不明所以地從那營帳中走出來。

她惶然無措,漫無目的地朝前走,外邊天色大亮,林傲雪心頭卻像是罩着一層雲霧,很厚很厚地堆積起來。雲煙将她趕出去房門的那一刻的眼神不斷回蕩在她腦海中,讓她心中迷惘彷徨。

明明不久前她們還相擁而眠,迎着晨光醒來,為何下一刻,就彼此分開,甚至,她連雲煙生氣的原因都沒弄明白。

她沒有走太遠,也沒有離開軍醫營,就在營地邊緣一處木臺子上坐下來,遠遠望着雲煙所居的那一座營帳垂落的帳簾,看着軍醫營中越漸增多的傷兵,以及來尋雲煙看診的軍中将領。

林傲雪心裏堵着一團像棉花一樣的東西,攪亂她的思緒,讓她的心情同那亂麻一樣,紛擾不清。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先前被杜陽手下的士兵毆打的公子哥傷勢已經好轉,沒有大礙,秦澹派人将其送回家中,回頭欲向林傲雪禀報,尋了許久,才意外發現林傲雪就在軍醫營中,身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

他與林傲雪彙報情況的時候,林傲雪聽得心不在焉,最後秦澹與她說了些什麽,又是什麽時候走的,林傲雪都不知道。

不知過了多久,陸升也來了軍醫營,雲煙替其施針之後,便收拾的東西準備離開,陸升敏銳地發現雲煙的心情很差,他偷偷着人去找林傲雪,下屬的衛兵卻不知道林傲雪去了什麽地方,找了許久沒有尋到。

衛兵無功而返,陸升也毫無辦法,最後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雲煙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軍營。

林傲雪是看着雲煙離開的,她的目光一直沒有從雲煙身上挪開,她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她沒有跟過去,也不知道自己在較什麽勁,但心裏就是覺得莫名難過,難過得讓她想抱頭痛哭。

感情,真是這世上最複雜的東西。

她覺得好像是自己做錯了事情,但又不确定究竟做錯了什麽,她糾結痛苦,找不到出路,這樣的疼痛不劇烈,卻像星星之火,灼燒這她的胸腹,讓她難以抑制地渾身顫抖,抓心撓肺,卻無法将這愁情從心裏剝離開來。

她很痛,又不明白為什麽會痛。

她如此懦弱,連追出去詢問雲煙緣由的勇氣也不曾有。

林傲雪用力咬緊嘴唇,待雲煙離開之後不久,林傲雪便回到她們剛才吵架的地方,她走到床榻邊,見那踏上的床單已經被收走了,想必是被雲煙拿走的。

她沉默地想着,心裏再一次揪痛起來。

影叁出現在帳簾外,喊了一聲"将軍",林傲雪沒有動靜,他便自行走了進來。他看了林傲雪一眼,然後走上前,将一個信封遞到林傲雪面前:

"這是雲姑娘走之前讓我交給你的東西。"

林傲雪接過信封,摸着上邊剛剛封好的蠟印,其上似乎還留有餘溫,她知道這信封裏面裝的是什麽。

但這不是她最在意的東西。

她揮手讓影叁下去,影叁雖然眼裏透着兩分古怪之色,但并未多問,規規矩矩地轉身離去了。

林傲雪将信封揣進懷裏,搖搖晃晃地從軍醫營中出來,腳步沉重地回到自己的營帳。

她在案前坐了許久,腦袋裏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正常思考。她心亂如麻,明知道這樣下去不可以,她卻無法克制自己的感情,找不回理智與清醒。

她用力攥緊拳頭,按壓眉心,勉強撇開混沌的思緒,将那信封揭開,取出裏面的紙張。

尋常一目十行,三兩眼就能看完的文書,她硬是耗費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将其通讀一遍,大致明白裏面的意思。

不出所料,這信上所載,正是雲煙昨日為軍中諸将挨個檢查之後,得出的結論和她自己的猜測、判斷。

百餘将領,除了陸升之外,另有兩人也中了這種奇毒。

其中一個中毒之人的身份讓林傲雪感到意外,他竟然是卷宗的管理之人吳南世。

此人以前讀過書,從軍之前還是個教書先生,之所以入軍是因為家裏苦寒,日子過不下去,村子裏無人願意讀書,他便離開村子,四處謀生,窮困潦倒之際,餓暈在軍營外邊,北辰隆便将他撿回來讓他待在軍中讨口飯吃。

吳南世入軍營後一直在卷宗處打雜,直到楊近死了,他才因為看起來無害而被北辰隆提拔做了督軍,此人有才華,還很聰慧,做事井井有條,将卷宗打理得十分細致,除此之外,好像并無特殊之處。

林傲雪猜不透他為什麽會被人盯上,但她也因此留了心,暗想往後應該着人觀察一下這個吳南世。

另外一個中毒的人是一個參将,風寒之症已顯,中毒約有兩個月,他此前和楊近郭文成二人走得近,後來北辰隆作亂,他明哲保身,選擇跟随北辰隆,再往後裴青推林傲雪上位,他也沒有參與讨伐林傲雪,始終保持中立。

除此之外,軍中百餘人,沒有再中了毒的。

林傲雪心情沉重,這中毒的三人之間彼此都沒有多深的來往,一時間不能分辨他們的聯系和背後下毒之人的目的,她看着那信箋上熟悉的娟秀字跡,心裏疼得發脹,不由将這書信按在桌上,右手用力按壓眉心,不僅心頭陣陣酸疼,額角也疼得厲害,非常難受。

忽然,帳外傳令兵言陸升來見,林傲雪收起面上痛苦的神情,将那一紙信箋疊好收起,這才讓陸升進來。

片刻之後,陸升掀開門簾走帳內,他急匆匆地向林傲雪行了一禮,甚至不等林傲雪讓他起來,他就自行擡頭,神色焦急地問道:

"将軍!你與雲姑娘之間怎麽了?!可是吵架了?"

林傲雪為這件事煩得不行,她怎麽都想不通雲煙為什麽會突然生氣,此時陸升詢問,她的臉色也一下子沉了下來。

陸升一見,心道自己的猜測十有八‖九是準了,他眉頭一皺,快步上前,走到林傲雪桌案前邊,雙手撐在桌子上:

"将軍,到底怎麽回事?要不你與我說說,咱們一起想想辦法?"

陸升是真的替林傲雪着急,林傲雪老大不小了,對感情的事情卻一直扭扭捏捏,不像個大老爺們,以前她不敢邁出腳步,陸升着急也沒辦法,但現下眼看林傲雪和雲煙就要成了,昨日還眉來眼去,怎麽今日态度就急轉直下,甚至有鬧崩的趨勢。

陸升皇帝不急太監急,急得跳腳。

林傲雪擰着眉,她不知道該不該和陸升說這件事,現下也沒有人替她分憂,如果不詢問陸升,靠她一個人,可能想破腦袋也不明白雲煙生氣的緣由。

她臉現糾結之色,郁結好一會兒,才無奈地嘆息一聲,掙紮着開口:

"陸升啊,若一個女子願意交出落紅,是不是這輩子就認定這個人了?可我們都還沒有成親......我甚至沒有給她一個儀式,可真是,混賬!"

林傲雪心頭苦悶,倒沒有了往日的尴尬,她雙手蓋住自己的臉,聲音裏滿是疲憊。

然而聽了這話的陸升卻是一呆。

啥玩意兒?落紅?

他腦筋一轉,恍然大悟,然後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愁眉苦臉的林傲雪,試探着問了一句:

"将軍,您......在雲姑娘面前,也是這麽糾結的?"

林傲雪沒明白陸升的意思,她疑惑地擡頭,苦悶地應了一聲:

"嗯。"

陸升嘴角一顫,強忍住破口大罵的沖動,恨鐵不成鋼地瞪着林傲雪,龇牙咧嘴地嗤了一聲:

"哎喲,您可真是自讨苦吃,該!"

林傲雪愣住。

陸升一點也不害怕林傲雪,他雙手背在身後于林傲雪的桌案前邊來來回回地踱步,嘴裏叽叽歪歪地教導:

"将軍啊,不是屬下說您,您怎麽這麽不開竅呢?一個姑娘家既然敢在沒成親之前把身子交給您,那說明這姑娘對您極為信任,這輩子就認定是您的人了,您個大男人磨磨唧唧什麽呀?您這麽猶猶豫豫,可不是告訴那姑娘您還沒準備好不确定能不能給人一輩子嗎?這哪裏是混賬,簡直混賬至極!"

林傲雪目瞪口呆。

下一刻,她騰的一下拍案而起,吓了陸升一跳。

待陸升回頭,林傲雪已經一陣風似的從帳子裏跑出去,路過陸升的時候還撞了他一下,給他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臉不明所以。

【GL】將軍說她不娶妻 - 沐楓輕年(完结)Hikayelerin yaşadığı yer. Şimdi keşfed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