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謀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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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傲雪嘴裏絮絮叨叨罵罵咧咧地說着,一臉憤懑之色, 那放在桌上的手捏成拳頭, 好似隐忍到極致, 随時都有可能爆發。

玄鶴瞥了她一眼, 對林傲雪的憤怒不置可否, 他隻覺林傲雪耽于美色,一個雲煙都将林傲雪迷得團團轉, 此子難成大器,若非林傲雪與他師出同門, 又武藝精湛, 手掌三軍大權,在他眼下形勢漸危之際, 不得不求助于林傲雪,他其實也懶得與此等愚鈍之人虛與委蛇。

待林傲雪憤懑地說完,玄鶴又将茶碗端起抿了一口, 言道:

"師弟莫氣,此女看似熱情妖嬈, 實則性情冷淡, 又詭計多端,師弟要想俘獲美人之心, 可并不容易啊。"

林傲雪聞言,故作不解,面上露出疑惑之色,猶豫了一下才道:

"師兄何出此言呐?雲醫師的态度雖總不冷不熱, 對小弟不理不睬,但似乎也不像師兄所言這般心有城府。"

她的眼下之意便是說玄鶴誤解了雲煙。

玄鶴心頭一聲冷笑,這林傲雪倒也是個癡兒,前一刻還在與他怒說雲煙諸多不好,回頭又不許旁人言一句不是,被耍得團團轉還在替雲煙說好話,簡直朽木不可雕!但他還需利用林傲雪來對付雲煙,便沒顯出半分不耐,自與林傲雪說道:

"師弟啊,你有所不知,這雲醫師身份可不簡單啊,你想想,一個弱質女流,要在北境立足,本就極為不易,何況她生得極好,若沒有些手段,離了煙雨樓,難免叫那三教九流的浪子盯上,但她卻一直好端端的,也無人叨擾,師弟可明白這背後緣由?"

林傲雪兩眼微睜,聞言頗為驚訝,臉上的憤怒之色被驚疑所取代,随後便見她抓緊手邊的茶碗,眉頭微蹙,神态猶疑,垂下眼睑目露深思,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又擡頭,試探着向玄鶴問了一句:

"雲醫師她......背後還有勢力?唔......小弟記得雲醫師以前是煙雨樓的花魁,而煙雨樓又是師兄在打理,想必師兄對雲醫師頗為了解,師兄可否為小弟解惑?"

見林傲雪總算說到點子上,玄鶴唇角一勾,眼裏透出一抹寒光,茶碗中的茶水泛起一層蕩漾的漣漪,他看了一眼林傲雪,見後者神态專注,面有猶疑動搖之色,便道:

"師弟這回可算是問對人了,雲煙曾是煙雨樓中之人,為兄自然知曉她的底細,說來師弟莫笑,其實今年年初之前,這煙雨樓中事務,都還不是為兄在管,師弟要不要猜猜,這打理煙雨樓的,是何人呀?"

林傲雪聞言愣了愣,但她沒立即回答,而是凝眉思考一番,而後喃喃低語:

"師兄,我記得雲醫師的醫館是在今年年初的時候開起來的,而雲醫師則是去年年末時分來了咱們軍營做了一段時間的軍醫,後來北辰隆因為其子北辰霁欲求娶雲醫師之事生憤,将雲醫師趕出軍營,此後雲醫師便一直下落不明,小弟入京述職那段時間,曾在京城又遇見過雲醫師,那時候是在王爺府上......"

她話到此處,忽然一頓,臉上露出驚惶之色,下意識地捏緊了茶碗,那茶水卻不慎濺了出來,還灑了兩滴在她手背上,她卻好似沒有覺察,隻愣怔地咽了一口唾沫,忽而猛地擡頭看向玄鶴,瞪圓了眼睛,言語中難言驚訝之色:

"難不成......師兄口中之人,竟是雲醫師?"

玄鶴眼中有了兩分笑意,這林傲雪雖然耽于美色,但其腦袋還算靈光,心思也比較細膩,能将諸多細枝末節的地方聯系起來,做出合理的推斷而非胡亂猜想,勉強合格。

他意味深長地看向林傲雪,微笑着嘆道:

"不錯,在此之前,掌管煙雨樓諸多事務的人,就是雲煙,雲煙之所以會出現在王爺府上,是因為她深得王爺信任,乃是王爺下屬十分得力的心腹,以往數年,為兄主管軍中諸事,而雲煙此女則位居煙雨樓,此女既是王爺的人,胸中城府豈是旁的女子所能及?"

玄鶴一邊說着,而後悄然一嘆,又繼續說道:

"原本我二人在北境相安無事,奈何今年年初,雲煙不知何故要脫離煙雨樓,本就是風塵之人,竟與王爺說不願再往風塵之地,為此,她還不惜将整個煙雨樓的掌管之權交出,王爺在北境安插的人手不多,便自然而然将此樓交于為兄打理。"

"唉,師弟啊,為兄與你說這些,是在擔心你,為你考慮,為兄見師弟當真喜歡雲煙,有些話便該與師弟說明白,讓你多留心一些,且莫為此女外表所惑,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反被其利用。"

林傲雪愣了許久,才在玄鶴的嘆息聲中回過神來,她眨巴着眼睛,面上有懵懂之色,在玄鶴話音落下之後,不解地問了一句:

"既然雲醫師與師兄皆為王爺心腹,為何師兄言語間對雲醫師總有提防之意?"

林傲雪問得直白,玄鶴倒也沒有生氣,他今日找林傲雪來,本就是要與她說清楚這件事情,雲煙叛變,對他而言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相比于雲煙那種狡猾如狐之輩,像林傲雪這樣心思單純之人,要好掌控得多。

玄鶴面上露出極為沉痛的神情,長嘆一聲道:

"師弟啊,有些話為兄本不欲說得太過明白,恐傷了你的心,但師弟既然已經問起,為兄若再隐瞞,則太不厚道了些,但師弟,我此時與你說的話,你自己記在心中,切不可傳于第三人之耳,你可明白?"

玄鶴說得認真,林傲雪臉上也顯出沉重之色,她眉頭微蹙,困惑卻順從地點了點頭:

"師兄且講,小弟洗耳恭聽。"

玄鶴眸光閃爍,将心頭早先已經準備好的言辭整理一番,而後緩緩開口:

"自雲煙此女年初時分與王爺主動進言要脫離煙雨樓,王爺便對此女起了些許疑心,不知此女為何做出這番打算,但王爺宅心仁厚,并未過于追究,反而應了此女之請。"

"豈料雲煙并不就此收手,她重開醫館之後,就開始暗中收攏勢力,還欲将煙雨樓中原屬于她的那些人馬全都策反帶走,讓為兄無人可用,為兄一氣之下,便殺雞儆猴,收拾了幾個欲反之人,此後便和雲煙結了仇。"

"雲煙一邊在暗中調查為兄的底細,一邊遞書入京狀告為兄有反意,這段時間更是變本加厲,竟直接對為兄手下心腹之人動手,為兄估摸此女必是生了反骨,要背叛王爺,才出言提點師弟,切莫與之走得太近,受其利用啊!"

林傲雪震驚極了,一臉呆滞地看着玄鶴,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愣愣地問道:

"那今年蠻人入關,雲煙被劫那回,是師兄刻意而為了?"

玄鶴有些不滿林傲雪竟在意這麽不重要的點位,他心裏冷哼,面上卻不曾顯露,大大方方地承認:

"不錯,那時候雲煙給為兄使絆子,為兄一氣之下,便将與博卡王女合作的事情隐瞞下來,便是有意讓此女吃些苦頭,但有師弟在,雲煙并無性命之憂,為兄與你說這些,并非要挑撥離間,為兄隻是想讓師弟明白,此女兇險,師弟若想征服此女,需更謹慎小心。"

玄鶴向林傲雪解釋了一番自己的用意,唯恐林傲雪誤會他刻意針對雲煙,句句話都将主動挑事的責任往雲煙身上帶,林傲雪心裏透亮,卻不點破,玄鶴在演,她也在演,就看誰的演技更好,能多得兩分信任。

她面有掙紮之色,沉凝半晌,終張了張嘴,痛苦地說道:

"為何會如此?小弟原以為,雲醫師既然與師兄同道,那也是與師弟同道,本還為此驚喜,卻又忽聞雲醫師對王爺已生了反心,竟還在暗中與師兄作對,這下該如何是好?小弟是癡心于雲醫師,但若雲醫師當真有不臣之心,小弟該何去何從?"

玄鶴微微眯着眼看着林傲雪,眼裏笑意越發明顯,林傲雪若不掙紮,反而會引起他的懷疑,既然動了真心,一直糾纏不休,哪裏是說放棄就能放棄的?

若林傲雪直截了當地告訴他說她會堅決站在他這一方,就算違背自己的真心也在所不惜,玄鶴倒是會覺得,那樣不符合林傲雪的性情。不止不會相信林傲雪,甚至會懷疑林傲雪一早就與雲煙串通好了。

相反,林傲雪此時表現出由心的迷茫和痛苦,着實讓玄鶴松了一口氣,玄鶴擡手拍了拍林傲雪的肩膀,輕聲嘆道:

"師弟啊,為兄并未有完備的證據證明雲醫師叛離,她也許隻是因為為兄先前殺了她幾個心腹而對為兄心存芥蒂,伺機報複,為兄隻是想讓師弟多上點心,說不準,師弟當真能讓此女折服,從此歸心呢?"

林傲雪聽聞此言,好似松了一口氣,她看向玄鶴,猶豫了一下後追問:

"那小弟如何能幫上忙?若能助師兄與雲醫師談妥,重新和好,豈不皆大歡喜?"

玄鶴嘴角一抽,他知道林傲雪單純好騙,卻不知林傲雪竟如此愚蠢,她還寄希望于自己與雲煙言歸于好,繼續協作?玄鶴眸心一閃,溫和地笑起來,順着林傲雪的話道:

"是啊,眼下雲煙與為兄對峙,誰都讨不到好,我二人之間僵持不下,看樣子,還是需得師弟幫為兄一把。"

林傲雪聞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而後凝眉道:

"小弟自是願意替師兄分憂,卻不知小弟能為師兄做些什麽?"

玄鶴等了許久,拐彎抹角就是為了這句話,他朝林傲雪招了招手,示意林傲雪附耳過去,林傲雪眼中暗藏莫名之色,順從地傾了傾身,但聽玄鶴在她耳邊壓低了聲音建言:

"如此......這般......"

林傲雪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她置于桌下的右手已經悄無聲息的攥緊了拳頭,眼裏壓抑着沉默的兇光,她氣得渾身發抖,卻強自壓抑着內心的憤怒,待玄鶴說完,她臉上依舊是惶惑的神情,有些不确定地向玄鶴求證:

"師兄,如此行事,當真能得到雲醫師的心?"

玄鶴眼裏的笑意越漸深了,他點了點頭,從容自在地捋着自己下颌缁須,微微笑道:

"師弟且信為兄,為兄自不會害你。"

林傲雪點了點頭,又問了些是否有旁的事情需要注意,玄鶴一一搖頭,林傲雪這才謝過玄鶴,起身告辭,踩着樓閣上的木階一步步往下,從煙雨樓中出來。

天色已晚,她與玄鶴聊了許久,亥時已經過半,眼看着就要到半夜了。

林傲雪邁開腳步走回軍營,腦海中還回蕩着玄鶴方才與她說的那些話語。

玄鶴給她出了一計,讓她設計将雲煙請去軍中,布宴款待,暗中下藥,或者找個機會直接強拿,先讓雲煙失了身,再慢慢調|教,玄鶴說女人最看重貞操,即便是雲煙這樣的女人也不例外,隻要先奪了她的身,再要拿她的心,就易如反掌。

林傲雪聽得心裏憋了一股火氣,幾有直接一把打爆玄鶴腦袋的沖動,雲煙讓玄鶴吃了苦頭,玄鶴便想方設法想在雲煙身上找回場子,這一點原本無可厚非,然而林傲雪卻不曾想,玄鶴竟能道出如此下三濫的法子,他是要徹底毀了雲煙。

這個老匹夫!

待遠離了煙雨樓,林傲雪按捺不住內心的憤怒,攥緊雙拳,怒斥一聲,她咬牙切齒,恨不能轉回去,趁着玄鶴還有毒在身,直接将此人一刀兩斷!

他這個舉動十分陰險,林傲雪心中思量,猜想玄鶴的用意不外乎是想借由她的手激怒雲煙,一旦她按照玄鶴所言,去設這樣一個毫無底線的局,那麽雲煙勢必會與她勢不兩立,一旦雲煙與她鬧翻,便坐實雲煙生了反心。

玄鶴便可趁機給雲煙扣上一頂帽子,說她要對付宗親王留在北境的所有勢力,從而讓雲煙徹底失去北辰賀的信任,叫北辰賀親自出手對付雲煙,如此一來,莫說玄鶴不會失勢,他甚至還能趁着這個機會翻身,徹底鏟除雲煙,從而收攏整個北境的大權。

而林傲雪因為美色與雲煙反目的事情也會被北辰賀所知曉,然而給北辰賀留下一個林傲雪行事沖動,不多深思,莽撞無能的印象,從而讓林傲雪得不到北辰賀的重用。

玄鶴用心險惡,讓人不寒而栗。

林傲雪長出一口胸中濁氣,她用力咬緊牙關,任心中再如何憤恨,也不能在這個時候與玄鶴鬧翻。玄鶴想利用她對付雲煙,而她卻在想如何才能将玄鶴扳倒,既然玄鶴如此沒臉沒皮,心思歹毒,便也讓林傲雪徹底下定決心,玄鶴此人,不得不除。

她今日與玄鶴密談之後,要再找雲煙便不能像以往那樣明目張膽了,好在還有影衛能暗中聯系,她需得抽個機會好生與雲煙商議一番,要如何才能徹底将玄鶴這個老狐貍搞死而不讓自己受到任何牽連。

林傲雪沉着臉回到軍營,及至夜半,她偷偷換了一身夜行衣,随後從軍帳後邊的一條裂縫中溜出去,未驚擾任何人,悄無聲息地從軍營中出來,一路小心謹慎地接近醫館,自後院牆外翻牆入內。

藏在暗中的影肆立即出手,林傲雪回了兩招,輕喝一聲:

"是我!"

影肆一愣,立即收了手,面露訝然之色:

"你怎麽穿成這個樣子?"

林傲雪掩藏了身份,影肆也沒有去點破,林傲雪隻道:

"說來話長。"

影肆便明白了個中緣由很是複雜,他也沒有細問,側身讓林傲雪朝屋子裏去,言道:

"雲姑娘已經下榻歇息。"

林傲雪點了點頭,随後步子輕快地朝雲煙下榻的小屋走去,輕緩地拉開屋門,盡量讓自己不發出太大的聲響,以免将雲煙驚醒了。

借着走廊外燈籠昏黃的光線,林傲雪看到不遠處的床榻上,雲煙側躺着,身上蓋着一場厚厚的棉被,屋子裏很冷,林傲雪小心翼翼地拉開屋門朝裏走,腳步放得很輕,從屋門道床沿大概十餘步。

她走到床邊時,本該熟睡中的雲煙卻像是感覺到有人靠近,忽然醒了過來,她沒有立即轉身,而是以極低的聲音問了一句:

"是誰?"

沒有林傲雪在身邊,她的睡眠原本就很淺,很容易就醒過來。她的聲音很輕,事實上她已經大概猜到了來人的身份,但未免自己判斷失誤,才有了這樣一問。

林傲雪心裏覺得很無奈,她雖然盡可能地放緩自己的步子,不曾想卻依然驚動了雲煙,她輕嘆一聲,回答:

"是我,吵醒你了。"

她話音落下,雲煙便翻身過來看着她,兩眼中盈着溫潤的笑意,滿溢出無法掩藏的驚喜,笑道:

"大半夜的,夫君不在營中歇息,怎地穿成這樣摸到妾身房裏來偷東西?"

林傲雪哈哈一笑,反正雲煙也已經醒了,她沒有了顧忌,便幹淨利落地脫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兩下踹了鞋襪,鑽進被窩裏,将雲煙一把攬在懷裏抱緊,而後嗅着雲煙身上沁人心脾的馨香,滿足地長出一口氣,喃喃言道:

"我哪裏是來偷東西,分明是來采花,嘿,營裏凍得很,夜裏睡着手腳冰寒,不如煙兒此處舒服。"

【GL】將軍說她不娶妻 - 沐楓輕年(完结)Where stories live. Discover 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