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巫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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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煙凝望着林傲雪的眼睛,從那一雙深邃又溫柔的眼眸裏, 她感覺到沁人心脾的暖意, 好像隻要有這個人在她身邊, 不管道路多麽艱險, 她都能從這個人身上汲取溫暖, 不管發生了什麽,林傲雪都會一直陪伴在她身邊。

她輕抿着唇, 眼裏蕩漾着柔和的光芒,像這樣與自己心愛的人同床共枕, 将彼此最脆弱的一面完全交付, 不用擔心危險突然降臨,也不用擔心對方會舍棄自己, 真的太過美好,讓人不得不沉迷其間。

她嗫嚅着,縱然此刻回想起方才小院中發生的事情, 依舊會感到後怕,卻已沒了心悸的恐慌, 她朝林傲雪靠過去, 主動埋入後者懷裏,難得顯現出迷茫困惑的模樣, 輕聲說道:

"沐雪,方才我看到影伍了。"

輕輕淺淺的話語,卻在道出的瞬間,激起了驚濤駭浪的反應。

林傲雪兩眼一瞪, 險些從床鋪上跳起來,她下意識地撐起上半身,在駭然驚呼之聲脫口的瞬間,雲煙猛地伸手将她的嘴捂住,林傲雪嗚嗚兩聲,雲煙緊張地示意她莫要激動,有了雲煙的提醒,林傲雪也反應過來,她強行按捺住內心叫嚣的驚駭之情,抑制住大聲追問的沖動,待雲煙松手,她俯身朝雲煙靠過去,緊擰着眉,壓低了聲音一臉震驚地問道:

"影伍不是死了嗎?!"

不怪她如此震驚,影伍死的那天,她和雲煙都在場,影伍是中了毒,在向雲煙禀報完自己對鄭柏的調查結果之後,就死了,雲煙因為影伍的死受到極大的打擊,還吩咐影肆将影伍帶回家鄉安葬。

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怎麽可能又活着出現?

林傲雪驚駭極了,忙不疊地追問:

"怎麽會是影伍?你沒看錯?"

雲煙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林傲雪如此震驚實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也覺得不可思議,直至此刻都還未從那驚駭的情緒之中脫離出來,但聽林傲雪這般張惶地詢問,雲煙便将今日發生之事娓娓道來:

"影壹三人去曲垟山寺院尋找裴青下落,彼時便有刺客入院,其餘人等借被我布的毒陣阻了腳步,然其中一人卻不為毒陣所困,及至近前,我看清其人樣貌,原本有機會躲開,卻因太過震驚被此人手中之刃劃傷。"

"好在影伍行動滞塞,武功大降,否則這一刀可不會隻是劃傷這麽簡單了。"

雲煙說得輕描淡寫,林傲雪卻倒抽一口冷氣,若不是雲煙不會拿這事唬她,她怎麽也不會相信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會重新活過來,還處在雲煙的對立面,刺殺雲煙。

這麽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真實發生,林傲雪實在難以置信。

"我也覺得這件事實在太過離奇,影伍是在我們面前斷氣的,若他那時候沒死,影肆帶他回去安葬的途中難道沒有發現端倪?若影肆沒有對我說謊,那他又是如何從墓地裏爬起來的?"

林傲雪神情凝重,她将雲煙抱在懷裏,感受着後者再一次開始顫抖的肩膀,她溫聲寬慰道:

"煙兒,你先莫急,興許那個人并不是影伍,隻是長得像罷了,明日我便派人去影伍下葬的地方查一查,看那墓地是否被人動了手腳。"

雲煙也明白今日她實在過于慌亂,操之過急了,如此武斷地認定某種真相不像她以往的作風,她埋進林傲雪的懷裏,好在這時候還有林傲雪陪在她身邊,可以在她失魂落魄六神無主的時候在她身後撐起一片天空,給她提供遮風擋雨的栖息之地。

她悶悶地嗯了一聲,還有一部分猜測埋在她心裏,沒有完全吐露出來,她需要一點時間去佐證,如果林傲雪派人調查之後得到的結果與她的猜測一致,那才是她最懼怕,也最不願相信的事情。

在劇烈的驚慌之後,雲煙埋在林傲雪懷裏,心神漸松之下,逐漸有了困倦之意,林傲雪在她身旁躺着,不輕不重地輕輕拍打雲煙的肩膀,見後者的呼吸緩緩放松,她的雙眼卻暗沉下來,瞳眸之中神情閃爍不定。

若她沒有記錯,今日,該是影伍的頭七。

雲煙說她看到影伍,究竟是巧合,還是有人在背後作祟?

不管真相如何,這兩日雲煙恐怕都會陷入驚恐之中難以完全擺脫,且院外幾名影衛也讓她無法全心信任。林傲雪輕聲一嘆,她雖然心疼雲煙,但此事她也沒有萬全之法,若她貿然派舊部的人過來,也保不準舊部那邊的人是否就真的可信。

在徹底除掉玄鶴,她們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之前,這種不安定的感覺都會如影随形。

林傲雪暗自咬牙,她有心無力,隻能抽時間多來陪陪雲煙。

第二日一早,天還未亮,林傲雪與雲煙說了頭天舊部的勢力因為裴青失蹤而聯系上她,她可以讓舊部這邊的人馬幫忙調查影伍的事情,雲煙初時還有些驚訝,但見林傲雪說起舊部的酒莊也遭了襲擊,雲煙便讓林傲雪自己多多小心。

林傲雪建議雲煙将影衛留在院內,縱然昨日之事有蹊跷,也不會所有人都有問題,雲煙也知道自己不能因為昨日之事草木皆兵,雖然對林傲雪心有留戀,但還是以大局為重,讓林傲雪先回軍營,她這邊暫時沒有什麽事情。

林傲雪再三叮囑雲煙好好養傷,這才偷偷溜出醫館,回到軍營裏,手寫一封信件,讓薛貫立即送去酒莊,交給薛仁義。

薛仁義回消息也很快,不過一個時辰,薛貫便将薛仁義回複的消息向林傲雪轉述:

"将軍,三叔讓我找将軍要一副那人畫像,另外,三叔已經派人按将軍所說前往此人家鄉,想必不日就會有消息傳回來了。"

林傲雪點頭,随後又将影貳找了來,在傳給雲煙的信上隻寫了畫像二字,然後讓影貳将消息帶給雲煙。

除此之外,軍中一個正四品将軍失蹤,玄鶴又未将此事向林傲雪知會,林傲雪大可光明正大地去尋人,但她轉念一想,又覺此事不妥,沉吟片刻之後,幹脆自己獨身一人踱步去了煙雨樓。

煙雨樓外的姑娘早已将林傲雪的樣貌牢牢記住,如今林傲雪再來,她們極為默契地領着林傲雪走進樓裏,直接朝煙雨樓上邊的樓閣去。

玄鶴不出所料在樓閣中靜坐,他手裏端着一壺剛沏好的茶水,正往面前兩個空杯中倒。

林傲雪來了煙雨樓,玄鶴自然一早就得到了消息,故而早早備了茶水,就等林傲雪落座。

"師兄雅興!"

林傲雪朝玄鶴抱了抱拳,态度随和又不失恭敬。

玄鶴轉頭朝林傲雪笑,面上看起來依舊從容不迫:

"是什麽風将師弟吹到煙雨樓來了?"

林傲雪哈哈一笑,行至玄鶴對面的軟墊上坐下,将桌上茶水端起抿了一口,開門見山地說道:

"小弟心有疑惑,來向師兄請教了。"

玄鶴故作不解,林傲雪便又道:

"師兄,昨日小弟聽說營中有二将來了煙雨樓,此後就一直沒有回去,甚至今日,小弟發現李都尉也失蹤了,師兄可知這是怎麽回事?是否是師兄的安排?"

軍中一連三名将領失蹤,林傲雪如果一點動靜也沒有發現,才是真的不正常。

所以林傲雪就幹脆登門拜訪,找玄鶴要一個說法。

玄鶴昨日行動失敗,吃了悶虧,李群也折在酒莊裏,今日林傲雪來問,他的心情并不好,但又不能向林傲雪宣洩心中怒氣,因為裴青與林傲雪素來走得近,他對林傲雪也生了些疑心,縱使面上看不出什麽,他心裏卻對林傲雪多了審視之意。

故而此事他不願與林傲雪詳談,隻道:

"師弟這是何意?難道師弟以為,是為兄藏了你軍中的人手?"

林傲雪聞言,笑着搖頭:

"師兄哪裏話,師兄做事自有師兄的道理,小弟隻是想弄明白緣由而已,若不是師兄留人,小弟自不會再叨擾,便回去再着人找找。"

林傲雪笑得從容,好像的确未曾上心在意,玄鶴仔細觀察許久,也沒有從林傲雪臉上看出什麽。林傲雪來邢北關歷練了這麽久,雖還做不到像雲煙那樣喜怒不形于色,但在玄鶴面前,鬥智鬥勇久了,慢慢也生出一股子不喜不怒的從容來。

玄鶴沉吟片刻,為了不讓林傲雪對他生疑,産生芥蒂,便道:

"嗯,昨日裴青和餘敬山二人的确來了煙雨樓,為兄設宴做東,留這二人有些用處,至于李群,則有要事外出,還未歸來,軍中之事,便需師弟多多上心,暫且将此事壓住不提。"

林傲雪聞言,了然一笑,點頭應道:

"既如此,小弟便先回去了。"

玄鶴沒有留客,隻在林傲雪臨走之前又叮囑了一句:

"年關将近,師弟可得做些準備了。"

他的意思,便是先前他們之間扳倒雲煙的計劃,可以提上日程了。林傲雪應了一聲"師兄放心"之後,就轉身走了。

林傲雪從煙雨樓中緩步出來,及至僻靜之處,她臉上的神情沒有多大變動,但眼裏的光彩卻變得晦暗了許多,從今日隻言片語,林傲雪判斷出,玄鶴已經對她生疑。

不管是與雲煙之間的關系也好,還是因為裴青的緣故,玄鶴既已對她心生疑慮,那除去玄鶴的事情,的确也該提上日程了。

又過了兩日,薛貫來尋林傲雪,請林傲雪移步酒莊,薛仁義有要事要與她商談,林傲雪沒有猶豫,當即将手中事務安排下去,命影貳在帳內待命,自己跟随薛貫去了酒莊。

依舊是走福雲莊那條密道,經由假山後的石橋走進酒莊,薛仁義已在旁等候多時,林傲雪到達的時候與薛仁義見了禮,随後薛仁義便直接與林傲雪言道:

"林小哥日前讓薛某幫忙調查的事情已經有了結果,其人家鄉新冢被人動了手腳,棺蓋被人從外邊打開,屍體已經不見了。"

林傲雪聞言臉色一沉,凝眉深思片刻之後,擡眸向薛仁義問道:

"三叔,這世間可真有死而複生之術?"

薛仁義接手這件事的時候也覺得奇怪,但他見識比林傲雪廣闊些,知道的奇聞異事也更多,雖然這件事看起來離奇,但他直覺判斷是有人在背後作祟,所以,當林傲雪開口問起,他便斬釘截鐵地回答:

"不可能的,萬事萬物皆有鐵則,人死不能複生,此事背後必有蹊跷。"

林傲雪目露沉吟之色,點頭道:

"在下也覺得此事過于離奇,不知三叔可知,有什麽辦法可以造成類似的效果?"

薛仁義撫着下颌思量一番,忽然眸光一凝,言道:

"若按林小哥先前所言,薛某倒是知曉兩種辦法可以讓死人看起來像活了一樣。"

林傲雪精神一震,連忙追問:

"還請三叔解惑。"

薛仁義斟酌着字句,遂言:

"在北辰以南,喚作南疆的一片區域,有兩種秘術曾廣為流傳,一為傀儡術,二則是巫蠱術。"

林傲雪聽薛仁義說着,及至傀儡巫蠱二術,她不由眉頭皺起,僅僅是聽着這兩個秘術的名字,就讓她背脊一寒。

"這兩種秘術曾在北辰開國之初流入北辰,開國大帝更是借由這些秘術控制了前朝遺臣,從而掌控朝局,登臨聖位,後來因其懼怕後人效仿,便以這兩種秘法太過兇殘,有違人倫為由,下令清剿,甚至出兵蕩平南疆,從此之後,南疆再無傀儡巫蠱之術。"

"距離開國之初已過百餘年,據悉傀儡術已經徹底失傳,但巫蠱之術,卻不知會否還有傳人遺留世間。"

林傲雪聽得頗為震撼,複問了一句:

"這南疆秘術既如此厲害,為何晚輩從未聽說過?"

薛仁義見林傲雪震驚得沒了言語,搖頭笑道:

"這些秘聞早在開國皇帝下令清剿南疆秘術的時候就已經被全部載入秘冊,況且,知曉此事的人并不多,皆為皇帝心腹,皇帝下令封口之後百餘年,知曉當初之事的人盡都入了土,外界自然沒有南疆秘術的傳聞了。"

林傲雪似懂非懂,感覺自己好似窺探到一些令人心膽俱寒的秘密,她咬了咬牙,又問:

"若是南疆秘術還有傳人在世,卻不知其人動機為何?又為什麽會盯上雲醫師?"

面對林傲雪口中一連串的疑問,薛仁義也頗為無奈,搖頭言道:

"此事恐怕要等捉拿到真兇,嚴刑拷問之後才能得到答案,但若确認是南疆秘術,這件事就麻煩了。"

林傲雪明白薛仁義口中所說的麻煩是指何意,南疆秘法現世,牽扯之深,動蕩之廣,難以想象。北辰開國大帝能借由南疆秘術得到皇位,後來大肆打壓,可見這等巫術的厲害,即便是皇帝,也諱莫如深。

已經被清剿的秘術重現世間,究竟是何人在背後攪弄風雨?

是玄鶴,還是北辰賀?亦或,另有黑手?

林傲雪百思不得其解,薛仁義又補充說道:

"這巫蠱之術雖然厲害,但卻并非無所顧忌,他也有諸多限制,若雲醫師當日所見當真是已死之人,那趕屍的施術之人,斷不能距離屍體太遠,所以,此人應當還在邢北關。"

得到如此确切的消息,林傲雪大喜過望,當即拜托薛仁義徹查此事,薛仁義懂得比她多,對巫蠱之術的了解也遠勝于她,負責此事自是再合适不過。

薛仁義也知此事牽扯甚廣,恐怕與皇位争權脫不了幹系,若任由其發展,對寧義雲舊部的發展也頗為不利,在這件事上,舊部與雲煙利益相關,故而他沒有猶豫,爽快地将此事應了下來。

林傲雪将此事交給薛仁義去管,自己心裏也算是有了些想法,正待她要告辭離去的時候,忽然有莊內小厮匆匆趕來,在薛仁義耳側低低說了一句:

"三叔,煙雨樓來了關于裴将軍的消息。"

薛仁義聽此人彙報結束之後,臉色嚴肅地點了點頭,複擡頭對林傲雪道:

"恰如林小哥所料,玄鶴那老賊,坐不住了。"

林傲雪點頭:

"此事便請三叔多費心,晚輩先回軍營了。"

玄鶴與薛仁義聯系,交涉裴青之事,林傲雪不适合參與,故而她選擇退避,至于之後交涉的結果,薛仁義自會轉告于她。

林傲雪告辭離去,很快回到軍營,當日晚,她将今日薛仁義與她講說的消息轉述給雲煙,當雲煙聽聞影伍家鄉墳冢被人動了手腳,又與南疆秘術聯系起來的時候,她的臉色陰晴不定,隐現掙紮之色,随後在林傲雪詫異的目光中,開口說道:

"對于南疆秘術,我也有所耳聞,這也是我最不願意面對的答案,沐雪,我認識一個人能操縱巫蠱的人,此人與我關系匪淺,是将我從小帶大的奶娘。"

雲煙眼睛裏流露出無法掩飾的哀傷,她目光凄涼,凝望着林傲雪的時候,仿佛有一股不可抑制的哀傷在其中流淌。

林傲雪的心情已不能用震驚來形容,她終于明白,為何那日言說見到影伍,雲煙會如此反常。

【GL】將軍說她不娶妻 - 沐楓輕年(完结)Where stories live. Discover 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