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妖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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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青在逆境之中苦戰,戎宇也不曾放棄, 他們擊殺了玄鶴手下不少兵馬, 竭盡全力帶着身後的弟兄們撤退。

但玄鶴既然已經出手, 自然沒有道理讓裴青和戎宇等衆在他眼皮底下溜走, 何況裴青已經受創。玄鶴冷哼一聲, 迎着被衆敵圍困的裴青過去,打算親自将裴青擒拿。

裴青手舉大刀, 哐哐兩聲将近身的小卒震開,其中一人手中武器被裴青挑落, 不待他抽身, 裴青一刀下去,直将此人一刀兩斷, 血濺三尺。

玄鶴一掌過來,裴青這回有了防備,他咬着牙關, 對玄鶴冷眸相向,手中大刀揮出, 斬向玄鶴的胳膊, 玄鶴以肉掌自不能同刀鋒硬拼,但他借以輕功之便, 進退從容,稍一側身就避開了裴青手中揮砍而來的刀刃,又從側邊繼續進攻。

裴青一邊應對接連不斷的小卒,又要正面迎接玄鶴, 他自顧無暇,完全無法伸出手去支援手下的弟兄,就在裴青與玄鶴交手的這段時間裏,他們帶來金雀樓的十多個弟兄已經死傷殆盡。

戎宇已被殺紅了眼,他拿着一柄短刀,發了瘋似的回擊近身的小卒,不知是誰從後偷襲,刀口一錯就在他的胳膊上拉出一道新鮮的血口,鮮血瞬間将他的衣裳染紅,而他執刀的手也顫了一下,險些将其脫手。

好在他握緊了刀柄,毫不猶豫回身一刀,刀刃紮進那近身偷襲之人的喉嚨,鮮血從那人的喉嚨裏噴濺出來,灑了戎宇一身。

金雀樓中形勢混亂,普通酒客已有大半倉惶跑出了金雀樓,隻在二層大廳裏留下一衆辨不清來自何方勢力,亦或隻是尋常百姓的屍體。

廳裏餘下的人馬基本上都是玄鶴的,裴青和戎宇帶來的人能站着的隻剩三個,他們一個活口也沒有留,顯然是想逮裴青和戎宇這兩條大魚。

面對這樣的境況,哪怕鐵血如裴青,也不得不生出兩分絕望,他若全盛時期同玄鶴交手,兩人應是旗鼓相當,然則在被玄鶴偷襲重創之後,裴青實力受損,面對玄鶴陰狠又詭谲的進攻,裴青頗為吃力,不過二十招過,他便又被玄鶴一掌打中。

裴青高大的身形在玄鶴這一掌之下竟騰空而起,朝後飛退十餘步,撞倒了一蓬桌椅,口中所含的那一股逆血再也按捺不住,奪口而出,在地面上散開,妖異而刺眼。

四周的卒子很快聚攏來,玄鶴知道裴青已不是他的對手,所以這一掌留了兩分力道,為得是能擒一個活口。裴青已沒有反抗之力,玄鶴臉上帶着冷笑,轉身欲前去擒拿戎宇。

卻在此時,一聲悠揚的長笛之音在金雀樓外響起,嗚嗚喑喑,纏綿悱恻,卻透着異樣的妖異之感。

玄鶴邁出的腳步一頓,眼裏透出一抹猶疑,忽然,他猛一伸手,一把拍向空中來襲的黑點,卻覺掌心一痛,将手掌攤開,便見一隻黑色的小蟲卧在他的手掌裏,将他的手掌刺破一個小口,凝出一枚血珠。

旋即,一大蓬像黑煙似的蟲子成群結隊地從金雀樓四面的窗戶飛進來,它們像是能認人似的,隻撲向玄鶴手下的兵馬。

"啊啊啊!!"

金雀樓中刀劍交擊之聲還未停歇,又兀地響起一聲驚恐至極的嚎叫,但見堂中一個小卒兩眼圓睜,眼裏滿是驚恐,一柄長劍的劍刃從他胸口透出來,而将劍刃捅入他胸膛的,卻是他身後的同盟。

那人脖子上,伏着一隻眼睛血紅的妖異小蟲。

武器墜地的聲音哐啷啷響了起來,不斷有人被蟲子叮咬之後發瘋發狂,開始向原本的同伴拔刀相向。

玄鶴腦中湧上一陣眩暈,他用力扶穩身側的桌椅,面現驚惶之色,及至此時,他哪裏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他還未生出震怒之心,便已被血淋淋的現實沖擊得恐懼又惶惑。

那些蟲子無孔不入,不過數息時間,他手下的兵馬幾乎全部着了道,像得了失心瘋似的見人就殺,樓中亂成一團,若非玄鶴內力高強,還能鎮得住那沖襲上他腦中的暈眩感覺,但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保持清醒多久。

樓外笛音演奏着勾魂奪魄的魔曲,樓中毒蟲肆虐,玄鶴所領的兵馬在衆多毒蟲攻擊之下亂了陣腳,慘叫聲,怒吼聲,此起彼伏。

樓裏已不剩幾個清醒的人手,玄鶴滿心不甘,但局面已經失控,他連自身都已難保,又哪裏還有心思捉拿裴青戎宇等衆。看着越來越多的毒蟲,他額角青筋暴跳,咬牙切齒地怒喝一聲:

"撤!"

餘下的那幾個清醒的人手一邊避着毒蟲,一邊還要謹防來自同伴的冷刀,早已身心俱疲,玄鶴這一聲撤退的命令,對他們而言簡直如同救命稻草,故而玄鶴話音一落,那餘留的幾個人馬立即倉惶後撤,從金雀樓中跑出來。

待玄鶴撤走,樓外的笛聲便停下來,樓中瘋魔似的人馬在笛聲落下的一瞬,像是被點了穴似的,全部靜止下來,随後撲通撲通接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裴青和戎宇以及僅存的三個舊部面面相觑,但見窗外翻進來幾個黑衣人,将已經無法行動的裴青和幾個受傷的舊部架起來,飛快離開了金雀樓。

在金雀樓對面不遠處的小茶樓上,一個曼妙的身影斜靠着窗框,她手中的橫笛垂落下來,輕輕将擡起的竹簾松開。

"雲姑娘,樓中舊部的人馬已經全部救出,第三把鑰匙也已經拿到手。"

一道黑影自樓閣下翻上來,在女子身側單膝跪下,神态恭敬。

雲煙點了點頭,她臉上戴了一張面紗,遮擋了眼睛以下的面容,一雙眼睛裏透露出來的神光極為淡漠,眼尾有詭秘的妝花延展自額角,既妩媚妖嬈,又神秘詭谲。

她轉身朝樓梯行去,語調無波:

"我們該回去了。"

林傲雪接到消息的時候距離金雀樓之亂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沈明溜進将軍府,将金雀樓上的變故轉告給林傲雪,林傲雪聽其言道金雀樓中舊部人馬交接出了變故,玄鶴的人手将裴青等衆包了餃子。

"本以為萬事皆休,豈料半道竟然殺出一波南疆人,那一群毒蟲生得厲害,玄鶴手下的人觸之即瘋,根本沒看清對方人手,自己隊伍裏先亂了陣腳,不得不中途撤走。裴青和戎宇在此劫之後并未殒命,反是被那些南疆人帶走,眼下不知去向。"

等北辰泠獲悉消息,第一時間派人前去接應的時候,已人去樓空,金雀樓二層大廳內,除了遍地屍體,餘下的那些還有一口氣在的人,全都是被毒蟲咬傷之後,失了神智的,就算請了大夫來看,也沒有人能看出來他們究竟是中了什麽奇毒。

沈明向林傲雪禀報的這些東西,其中有好一部分都是他後來去金雀樓調查的時候,從路人口中獲悉經過,再經由這些經過自行推斷的。

林傲雪聽得眉頭緊鎖,讓沈明回去之後就第一時間離開将軍府去了軍營。

薛貫的臉色很是難看,顯然已經接到了從金雀樓裏傳來的消息,林傲雪抵達軍營之後,薛貫立馬趕上來将自己所知的消息轉告林傲雪,大體上與沈明告訴林傲雪的差不多。

林傲雪心裏煩亂,近來諸事不順,什麽事都能和南疆扯上關系,先是北辰泠在金雀樓遭遇南疆刺客伏擊,緊接着雲煙在北境被南疆人馬劫走,這會兒舊部聚首又生了變故,還是和南疆人有關,林傲雪頭痛欲裂,這些神出鬼沒的南疆人究竟藏在什麽地方,又為何要處處惹是生非。

在屋內踱了幾步,林傲雪咬了咬牙,眼下風頭緊,金雀樓才生變故,她此刻自是不宜前去調查,而且事端和舊部有關,近兩日也最好不要去尋隋椋,林傲雪思量一番,讓薛貫去将影叁找來。

薛貫領命,正要下去尋人,豈料他剛走到門口,帳外便響起了影叁的聲音:

"将軍!千戶何銘求見!"

林傲雪腳步一頓,立馬示意影叁進帳詳談,待後者快步入內,林傲雪免了他的禮節,焦急地追問:

"還是沒有煙兒的線索嗎?"

影叁見林傲雪焦急,便答:

"将軍,屬下前來正是為此事。"

林傲雪聞言精神一震,立馬言道:

"你說。"

"将軍,我等雖還未尋到雲姑娘蹤跡,但今日京中有影衛聯系屬下,說金雀樓變故之時在旁側茶樓中有笛聲傳出,待事了之後,笛聲又消失了,據那名影衛來報,他當時恰巧經由此地路過,耳聞此笛音,像是雲姑娘所奏,但待他登樓細查之時,卻已人去樓空。"

影叁将自己所知細細道來,沒有半點隐瞞。

林傲雪卻在影叁話音落下之後瞪大雙眼,追問道:

"那小樓所在何處?"

雲煙素來擅長音律,雖然憑一曲笛音就對奏曲之人身份做出判斷很是荒謬,但影衛都跟随了雲煙許多年,他們對雲煙的琴曲必是極為熟悉,林傲雪一早就囑托了他們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所以縱使這個影衛對自己的判斷也有疑心,但還是将這件事報了上來。

在無論如何無法找到雲煙蹤跡的情況下,這樣一個消息如同黑暗中的一縷曙光,林傲雪用力抓住影叁肩膀,哪怕這個鳴笛之人僅有一成可能是雲煙,她也要細細查證。

影叁知道林傲雪心急,便立即回答:

"是金雀樓對面的翠玉軒。"

林傲雪松開影叁的手,眼中暗芒閃爍。

根據南疆蠱毒的特性,結合沈明彙報上來的金雀樓中的情況,那些進攻金雀樓的毒蟲極有可能是受鳴笛之人操控,但若鳴笛之人就是雲煙,豈不是說明雲煙已與南疆之人走到一夥?

這個答案太過荒謬,讓林傲雪難以置信,但如果不是雲煙,南疆人又何故突然出手搭救舊部之人?

林傲雪牙關緊咬,一時間無法做出準确判斷,但她心裏已暗下決心,待天晚一些,縱然冒着被北辰賀發現蹤跡的風險,她也要自行去那翠玉軒看一看。

她沒有在軍營停留太久,從影叁口中獲悉有關笛音的消息之後,她立馬又回了将軍府。

當日晚,林傲雪将自己的枕頭塞進床鋪,做出有一人安寝的樣子,然後穿了一身夜行衣,偷偷翻窗溜出屋子,借着夜色掩映,避開院內眼線,從将軍府中離開。

她一路馬不停蹄地趕去金雀樓,二樓廳內的慘狀已經收拾整理過了,屍體被挪走,但地上還留有血跡,遍地都是毒蟲的屍體。林傲雪繞行一圈,并未有旁的發現,她立即撤出金雀樓,來到金雀樓對側的小樓,翠玉軒。

據影叁所言,那影衛聽到的笛音是從翠玉軒第三層傳出來的,街上人很少,林傲雪沿着外層攀樓上去,用力推開窗戶,在空蕩蕩的樓閣裏走了兩圈,并沒有什麽發現。

她很沮喪,不管那鳴笛之人是不是雲煙,這人走了之後什麽線索也沒有留下,金雀樓內的慘狀又是一樁懸案,尚無人去破解。

林傲雪咬牙切齒,她查不到任何有關雲煙的消息,她不知道她的煙兒被那群可惡的南疆人帶去了什麽地方,她像個無頭蒼蠅四處亂竄,卻半點出路也尋不到。

她站在窗邊,朝對面的金雀樓看過去,心裏像是堵了什麽似的,十分難受。

就在林傲雪萬念俱灰,即将放棄回将軍府的時候,一隻拇指大小的毒蟲搖搖晃晃地自她耳側飛過,旋即又盤旋着從窗戶飛出去。

林傲雪愣了一下,那蟲子生得古怪,是黑色的,與金雀樓裏那廳內滿地的毒蟲屍體一模一樣。雖然個頭挺大,但卻是在夜裏,若非林傲雪目力極好,肯定就錯過了。

這還是林傲雪頭一回見到活着的毒蟲,但她沒有立即将其殺死,她看着那蟲子飛出窗戶後晃晃悠悠地朝翠玉軒頂層上飛,林傲雪心頭一動,回想起南疆的毒蟲都會認主,且他們在完成自己的任務之後就會死去。

這一隻毒蟲明顯是快死了,但不知為何還沒死,它現在飛出去,極有可能會回到它的主人身邊。

林傲雪腦海中電光石火地閃過這樣一個念頭,她立即掀開窗子探出身去,隐約見那小蟲子越飛越高,已經騰上翠玉軒的屋頂。

林傲雪當機立斷地從窗戶翻出去,攀着樓閣側邊直上碎玉軒的屋頂,随後便見那毒蟲搖搖晃晃地朝更遠地地方飛去,林傲雪眼眸一暗,循着毒蟲飛行的方向跟過去,在樓閣之間起落穿梭。

她跟在這毒蟲身後一直往西去,直至出了鬧市,來到荒僻的郊外,毒蟲飛進一座廢棄的莊園,林傲雪先在暗處隐了身形,在外邊觀察了一陣,心想這莊園中不知有些什麽人在,自己獨身前往恐怕不利,便想着先将此地記下,回頭再派人來查。

豈料她剛想撤走,兩處便有神秘人現身,不由分說直接與林傲雪動手。

林傲雪心頭震動,很是驚詫,旋即她耳尖微微一顫,心思轉動,很快便明白過來,是這莊子外邊的毒蟲發現了她。她暗自冷哼,這些南疆人真是厲害,她此前完全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自認尋常人不會發現她的蹤跡,豈料還是沒能瞞過這些南疆人的耳目。

這南疆巫蠱之術,當真玄之又玄。

身份已經暴露,她便不再束手束腳,進莊子裏不知有多少人埋伏,所以她隻能盡快解決了這兩人先行撤走。

隻可惜今日打草驚蛇,回頭再來查,恐怕人又走了,線索就該再次斷了。

她心裏雖然覺得遺憾,但眼下也沒有別的選擇,見身側兩人來勢洶洶,林傲雪也拔出了袖口暗藏的匕首與其過招。南疆人的毒術厲害,武功卻不怎麽樣,區區十招不到,林傲雪便将來襲的兩人擊退,一死一傷。

林傲雪正待退走,忽然有一大群毒蟲從莊子裏湧出來,林傲雪見狀不妙,足尖一點就要撤退,豈料那些毒蟲飛得極快,幾乎幾個瞬息便臨近其身。她心裏暗自咬牙,難怪玄鶴面對這些毒蟲都隻能暫避鋒芒,這些蟲子無孔不入,一旦被其咬傷,恐怕就會瘋魔。

林傲雪一退再退,退無可退,眼看一隻毒蟲撲面而來,已躲避不開,林傲雪心中大呼萬事皆休。

豈料莊內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笛音,那飛撲至林傲雪面門上的毒蟲聞聲竟後退回去,不止這一隻蟲子,笛聲響起之後,鋪天蓋地的毒蟲全都朝莊內回退。

林傲雪猛然擡頭,朝着笛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便見不遠處的屋頂上,一女子并膝側坐在屋脊上,嘴邊橫了一道長笛,餘音袅袅,回環不歇。

哪怕夜色朦胧,視野昏惑,她們之間尚有數十丈的距離,林傲雪依舊一眼認出了那人的身份。

一時間,她心跳如鼓,思念如潮,掩蓋了湧上心間的疑惑與疼痛。

那道身影實在太熟悉了,曾與她朝夕相處,日夜思慕的人。

是她的煙兒啊。

【GL】將軍說她不娶妻 - 沐楓輕年(完结)Where stories live. Discover now